话说张勇眼一瞪,闯了进去。见里面黑压压一堂人,便手持金钱板,打唱起来:
“各位领导听我唱一唱,脱贫致富很重要。
少数富来不算富,大家富来国才强。
英明领袖毛主席,全国**得解放。
小平同志目光远,改格开放棋高招。
如今有了习主席,领导大家奔小康。
奔小康,奔小康,工作认真要做牢。
不漏农村贫困户,帮扶对向要立项。
如今读书没学费,恳请大家帮一帮。”
唱罢,举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扑嗵一声跪了下去。会场一下炸了锅,议论纷纷起来。包书记将张勇扶了起来讲:“你好好读书吧,绝不让你辍学。”便带头捐了五百。大家一瞧,纷纷捐了起来。
寒风呼啸,忽然一辆的士,嘎吱一声,停在黄葛树下。司机门一开,将梁树森老夫妇扶了下来。门一关,调头一溜烟去了。两二老叹息一声,相依坐在黄葛树下,哽咽无语。
开茶馆的马大嫂一瞧,便上前去关切而问:“天寒地冻,你两二老为何不回家?”老太婆一听,呜呜哭了起来。
梁树森破口大骂:“忤逆不孝的儿子,骗光老子的钱,现在却把我们撵了回来。如今老家房子塌了,还有啥家哟。”也呜呜哭着。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
“这叫啥子话,把老的撵回来,无依无靠。”
“可怜啊, 老来遭孽。”
“养儿防老,看来**孵鸭儿一场空。”
… …
梁树森把泪水一抹,感叹而言:“是啊,老了没用,阎王爷又不收,咋办哟?”
老太婆拍打着胸口,哭唱起来:
“儿说女该养,女说理不当。
见面开口骂,错在爹和娘。
法庭仇相见,各自礼不让。
谁说养儿能防老?谁说养女有衣裳?
老来残病多,生病常卧床。
儿女绕着走,都说自己忙。
阎王瞎了眼,吴常走错门。
谁说命长是福气?我看命长最遭殃。
… …”
大家听着听着,抹起了泪。忽然一阵大风,灰暗的天空,飘落着雨夹雪。马大嫂红着眼睛对老夫妇讲:“老人家起来吧,到我家吃碗热粥。哎,怪可怜的。”便伸出了手。
老夫妇抹了抹泪,相互掺扶着站了起来,连连说:“谢谢,谢谢。你是好人,你是活菩萨… …”
马大嫂讲:“不用谢,谁不老呀。”便牵着老夫妇去了自己家。
饭后,马大嫂领着老夫妇,来到镇政府办公室。王主任一见,吃惊而问:“你们这是干嘛?”
马大嫂讲:“他们儿女不赡养,丢在垭上黄葛树下,怪可怜的。你帮忙解决一下。”
王主任一听,连连摆手说:“弄起走,弄起走,你没见我正忙嘛,那有时间解决这类问题?”又低头看着电脑。
马大嫂把桌一拍,正色道:“你在忙也得停下来。”王主任吃惊抬起头,半晌才言:“凭啥?你叫我停我就停?”
马大嫂厉声而问:“上面派你来,你的宗旨是啥?”王主任愣怔半天才反问:“他们与你是啥关糸?”
“素不相识。”
“既然素不相识,你干嘛弄、弄来?”
“亏你还说的出口,你是不是国家公务员?”
王主任红着一张脸,无以言对。马大嫂阴阴一笑,对老夫妇讲:“在没解决之前,你俩就吃住在镇政府,他们不敢把你们咋样。”说完转身而去。
梁德志正在地里干活,突然手机响起。捞出一瞧,见是王主任,忙问:“主任,有事嘛?”
王主任讲:“当然有事。”
“什么事?”
“你到镇政府办公室来了就清楚了。”便一下挂了电话。
梁德志放下农活,拔脚就往镇政府跑。跑拢一瞧: 梁树森正与王主任大吵大闹:“你娃娃算老几?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 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 …凶个球!老子扛过枪打过匪,打过小日本,打过国民党,还打过美国佬… …还惧你?”
王主任见梁德志到来,如释重负一般,忙挥挥手讲:“这是你村的村民,赶快弄回去解决。”梁德志傻愣不动。
王主任斜视一眼,训道:“还愣着干嘛,我正在做资料,迎接上面检查。”梁德志回过神来讲:“他们家的房子已经倒塌,我咋、咋解决嘛。”
王主任一听,嗤之以鼻,又训了起来:“咋解决,那是你们村委的事,倒问起我来。要你这位村长来干嘛?真是的… …”又低头看着电脑。
梁德志红着一张脸,对老夫妇说:“走,跟我回去,不要影响王主任工作。他忙… …”梁树森一听,便嘟嚷着说:“这是你说的呀,反正吃住找你。”
梁德志尴尬笑了笑道:“好好好…吃住都找我。”出了政府大门,便叫了个面包车。
梁德志将两二老带回村办公室,便给村支书去了电话。村支书一听原由,便踢起皮球来:“我是镇下派干部,梁家坪村的事,你比我了解。一切由你作主,我全力支持你。”不等梁德志回话,便一下开了手机。
梁德志叹了一口气,又给二狗去了电话:“敬会计,你来村办公室一下。”二狗问:“啥事?”
梁德志学到王主任那一句“你来了就清楚了。”不一会儿,二狗骑着摩托来到村办公室。进门一看,心中乐了起来。把手一拱,嬉皮笑脸问:“村长大人,究竟啥事?”
梁德志指着梁树森老夫妇讲:“他们儿女不赡养,现回到村里,你看咋办?”二狗眼珠子一动,嘿嘿道:“你是村长,你是法人,你说咋办就咋办。”言罢骑上摩托一溜烟跑了。
梁德志望着二狗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便伏在办公桌上,冥思苦想。因近日太劳累,不一会儿便呼噜了起来。梁树森抡起手中的拐杖,朝办公桌猛然一击。
梁德志唬了一大跳,揉了揉眼问:“你、你要干啥?”梁树森眼一瞪,大声道:“干啥,老子要吃要穿要住!”
老太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说起来:“人家叫我们就在镇上住,你却把我们弄回村里来,现在没吃没住咋办哟?”
梁德志是陈醋当酒喝,哭笑不得,便连连安慰道:“大爷太婆放心,**党的政府,不会饿死人冻死人的。”便扶着老夫妇向自己家中走去。
小花瞪眼一看,抡起一把扫帚,叉腰站大门口。指着梁德志鼻梁骨,破口大骂:“你龟儿硬是个傻蛋,捞空家里的钱,去装修村委会的房子不说,今日又带了两个张口货回来,老娘与你拼了!”便劈头盖脸打将下去。
梁德志头一偏,小花这一扫帚下去,正好打中梁德志的耳朵。梁德志哎唷一声,摸了摸耳朵。正憋一肚子火没泄处,手一推,骂道:“你个母夜叉,反了不成,敢打老子!”
小花一个仰八叉倒地,爬将起来哭嚷着:“老娘与你拼了!”便与梁德志撕打起来。
老村长听到梁德志家吵闹声,拄着拐杖,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见小两口子正在干仗,高声喝道:“住、住手!现在新社会,那有两口子还兴打、打架的?”
小花理了理零乱的头发,一把拽住老村长的胳膊,哭叙着:“大爹,你来的正好,评评理,这人没法活了!”便一五一十列起梁德志“罪状”来。
梁德志喘着粗气,板着脸站着一旁,一声不吭。老村长笑眯眯听着,不时点着头。待小花平静后,便瞅了梁树森老夫妇一眼,问:“你俩好久回来的?”
梁树森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一声“老村长” 一喊,痛哭流涕起来。老太婆一看,也跪地直拍胸口说:“老村长,我们命苦啊… …”
老村长慌忙相扶讲:“你们儿女在外打工都不错嘛,咋弄成这样子?”梁树森抹着泪,将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老村长叹息一声说:“哎,金窝银窝不如自已草窝,还是落叶归根的好。”梁树森点了点头说:“老村长,理是你那个理。这些年我们随子女出去,家中房子没人看照,塌了。”
老村长眨巴着眼想了一阵,便对梁德志训斥起来:“一个男人在家中拿钱,不论做啥,都应该给自己老婆说一声。屁不打,气不出,说来就拿,钱是你一人找得?真是的,大男子作风,不可理喻。”
小花一听,心里乐滋滋的。老村长瞅了一眼,话锋一转,便说起小花来:“一个干部家属,不要遇事就吵闹,成何体统?别人背后要**脊梁骨的。”
梁德志心里想“真是个泥水匠啊” , 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村长一看,忍不住也自个笑着,稍后又讲:“这两二老是我们梁家坪村的人,如今回到村里,没吃没住。说上天,说下地,你这个村长就得负责。”
梁德志与小花低头不语。老村长瞅了一眼,又言:“一村之长,棘手的事多的很,这才在开始。不怕,只要自己行的端,走的正,为群众做实事,群众就服你,否则把你们谈的狗俅不值。”
梁德志与小花点了点头,将老夫妇扶了进去。老村长这才拄着拐杖,笑眯眯回到自己家。
晚上,小花烧了一大盆热水,叫老夫妇洗了个澡。又给他们做了一锅烫面,吃后便安排在自家楼下住了下来。
半夜时分,院中的狗狂吠不已。小花屏气凝神听了一阵,用胳膊拐了拐梁德志。梁德志手一打,嘟囔着说:“拐啥子拐,明天挨了你一扫帚,没心情,睡!”便侧面过去又呼噜了起来。
小花起身一下拧着梁德志的耳朵,咬牙切齿道:“谁稀罕你?老娘明天还挨了你一掌哩。”梁德志护着耳朵,呲牙咧嘴惨叫着:“哎唷,轻点。哎唷,我的耳朵… …你婆姨今晚是不是太兴奋了?不行,赔礼道歉。”
小花气得哭笑不得,提腿就是一脚。梁德志吧哒一声,滚下了床。小花忍不住呵呵而言:“鼻子上挂鳌鱼, 龟儿子休想!老娘是叫你听。”
梁德志坐在地上,一脸懵逼而问:“听啥子?”小花伸手指了指楼下。
梁德志支起耳朵听了一阵,嘟囔着说:“什么动静都没有,**,睡!”便上了床。 突然,院内的狗又狅吠了起来,紧接着又“咚”的一声。
梁德志披衣下了床,蹑足来到窗户,掀帘往外一盯: 朦胧月色中,有两个黑影在院里,慢悠悠晃动… …
梁德志妈呀一声:“有鬼呀!”一下子蹿上了床,用被盖紧紧盖住自已的头。小花一把搂住梁德志,不停地叫着:“老公,老公,我怕呀!”浑身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梁德志对小花一推,说:“该不是那两二老?”
小花一听,便松开了手。稍后拉着梁德志,胆战心惊来到窗户前,轻轻掀开窗帘,往外一盯: 两二老相互掺扶着,在院内慢慢转动。家中养的狗,紧随其后,不停地狂吠。
小花看了一阵,抱怨道:“原来是他们啊,把我惊了一跳。夜里不睡,起来瞎转个啥?真是的… …”
梁德志打了个豁嗨,伸了伸懒腰说:“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哩。”
小花点了点头,小两口上床相拥而睡。
梁德志与小花刚刚入眠,院内忽然响起:“救命啊!救命啊!… …”梁德志一惊,打起电筒下床便跑。小花一瞧,也披衣追了出去。只见两二老跌倒在地,呻吟不已。
梁德志急忙扶起老大爷问:“摔在那里?”梁树森走了两步,蹲了下去,摸着脚关节说:“哎唷,脚崴了,疼死我了!”
老太婆一看,也蹲了下去,摸着自已的腿,呻吟道:“哎唷,我的腿也崴了。”
小花一听,蹙眉道:“我真遇到活祖宗,你们半夜三更起来转个啥?”老太婆答:“我两二老择铺,睡不着。”
梁树森马上附和:“就是。”
梁德志与小花将两二老扶上了床,好言安慰了一番。刚刚进自已的屋,两二老在楼下大呼大叫:
“哎唷,痛啊!哎唷,救命啊!”
“哎唷,这人要死!哎唷,这人命不长!”
… …”
梁德志与小花一听,又披衣跑下了楼。揭开被盖一看: 两二老的脚瘀了血,红肿了起来。梁德志问:“你两二老要不要找医生?”
老太婆摸着自已的腿,斜看着梁树森,不停地呻吟着。梁树森摇了摇头说:“不看,就死在你家里算了。”小花一听,努嘴鬼报怨:“才怪哟,想死在我家里,我俩个又没欠你们的… …”
梁德志讲:“还是进医院看哟,人老了,拖不是办法。”
梁树森斜了梁德志一眼,又言:“我没钱,进啥医院,医院又不是慈善院。”言后又呻吟起来。
梁德志闷葫芦不吭声,小花想了一阵,便拉着梁德志走了出去,咬起耳根来:“快点弄起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你龟儿子咋办?”
梁德志挠了挠后脑勺,点头道:“对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儿女哭上门来,我们有理说不清,还是赶快往医院里送。”小花马上附和:“对,赶快叫救护车。”
梁德志又挠了挠后脑勺,嘟哝道:“救护车多贵?他们家又穷,谁来付这个钱?”
“那咋办?”
“叫二狗开车来接,他最近买了个小车。”
“对,叫二狗开车来,村里只有他才有小车。”
梁德志说了一句“好” ,便拔通了二狗的手机。二狗拿起手机一瞧,见是梁德志,便吼了起来:“半夜三更打个铲铲,让不让人睡觉?”
梁德志不吭声,二狗又言:“啥事?快说,不要影响我睡瞌睡。”
梁德志吞吞吐吐:“白天回村的两二老摔断了脚,快开车将他们送进医院… …”二狗不等梁德志讲完,说了一句“车没油了” ,便一下关了机。
梁德志说了半天,不见二狗应声。离开耳朵一瞧,便臭骂起来:“气**的,真不是个好蛋抱得。”
小花一听,忙问:“咋了?”梁德志答:“二狗他关了机。”
小花眨巴眼想了一阵,对梁德志讲:“我们给他送过去,看他咋办?”梁德志手一拍,说:“对,给他送给去,想推也推不脱。”
于是小俩口拖来一个架子车,将两老口扶了上去,盖了一床被盖。梁德志在前面拖,小花在后面推,一路叽叽咕咕向二狗子家走去。此时月黑风高,路道泥泞,累得小俩口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路上,梁德志自然挨了小花不少的骂。
要知二狗是否买账,请看下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