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到了二狗的家,梁德志便要去敲门。小花把梁德志的胳膊一拽,贴耳道:“只敲不说话。”
梁德志一愣,忙问:“为啥?”小花答:“他知道是我们,不会开门的。”
梁德志点了点头,便上去敲起门来。二狗一下拉亮了电灯,竖起耳朵听了一阵问:“谁?”
梁德志不敲了,也不应声,二狗嘟囔着说:“今晚鬼事多,刚才那**货搔挠了我,这会儿又是谁呀?”便坐了起来。
梁德志又敲了敲门,二狗便提高嗓门喊:“茂飞!…杨龙!…赖二娃!…不是给了你们一人伍佰嘛,又来干啥?”便抱怨着下了床。
二狗开门见是梁德志,暗吃一惊,便一脸不高兴说:“不是给你说了嘛,我车没有油,上门来干啥?”便要关门。梁德志双手用力撑着门讲:“慢,人也给你弄来了,不要推西流。”
二狗看了看架子车上的两二老,皱眉道:“我又不是医生,你们给我弄来干嘛?真是的,神经有问题… …”便松开了手。
小花一下将架子车推了进去说:“少给我装蒜,今天下午看见你从城里才回来,岂能无油?”二狗板着脸,抽着闷烟不吭声。
小花给两二老暗暗使了眼色,两二老便爹呀妈呀叫个不停。二狗把烟蒂一甩,生气道:“烧香遇见鬼!”
梁德志满脸堆笑讲:“都是一个村的人,何别生气哩,你又是干部。”二狗又点燃一颗烟,低头转了一圈,忽然抬头而问:“你们给多少钱?”
梁德志一脸茫然问:“你、你啥意思?”二狗斜了梁德志一眼,满脸不高兴道:“啥意思,车子与油不要钱吗?”
梁德志嘿嘿而问:“那你要多少钱嘛?”二狗竖起一根指头讲:“下了这个数免谈。”在旁的小花,眨巴眼说:“一百?”
二狗把嘴一撇,说:“一佰,难得张口。少了一千免谈,否则你们去找救护车。”
小花圆张着口,喃喃道:“那么贵?”二狗嘴又一撇,讲:“我这个是高级轿车,是刚买的,不是来拖病人死人的,懂吗?”
梁德志苦笑而言:“一千太多了吧,他们家穷,咋付得起?我看两佰就差不多了。明天面包车来回跑一趟,都才五六十哩。”
二狗把眉一皱,摆了摆手说:“走走走…真是的,看来你们真没坐过小车,少来烦我!”便要上床。小花暗暗将梁树森一推,又挤了挤眉。
梁树森又搞作起来:“你们都不要管我,我就死这里,那里也不去!”老太婆一听,像嚎丧一般哭了起来。
二狗把烟蒂一扔,大声道:“上车!今晚我真撞见了吴二爷,净听些丧棒话。”梁德志与小花一听,暗自高兴,急忙将两二老扶上了车。
二狗把车门一关,板着脸对梁德志讲:“今晚是你唱起的哈,若收不到钱,我要问你要。”梁德志张口要说,小花忙拽了拽梁德志胳膊,又努了努嘴。
梁德志便闭上了嘴巴。
二狗开车到了乱坟嘴,浓雾弥漫,车灯探照距离不足十米。二狗把方向盘重重一拍,抱怨道:“今晚真撞见**到鬼!看不到路,这车没法开。”话音刚落,只见浓雾中一只野兔,前足站立起来,一双绿光的眼,直视着车灯不走。
二狗啊的一声,便一足踩了急刹。梁德志咚的一声,头撞在车门上,便摸着头呲牙咧嘴说:“哎唷,你急刹干嘛?”
二狗战战兢兢道:“有有有…鬼啊!”梁德志一听“有鬼” ,汗毛竖立,便结巴而问:“鬼、鬼在哪里?”坐在前排小的花,嘀咕着:“明眀是野兔,你却要说成鬼。”
话音刚落,老太婆惊叫起来。梁德志忙问:“太婆,你咋了?”老太婆指着雾中野兔,颤声而言:“雾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着我怪笑、笑!”
梁树森看了看前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老婆。长长叹了一口气,流起泪来。梁德志睨视一眼,忙问:“梁大爷,你咋了?”
梁树森叹气摇头而答:“此兆不祥啊。”话音刚落,倏然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的山林沙沙作响,野兔一下不见了。须臾,浓雾中现出三条同样的公路。二狗圆着睁眼,惊讶讲:“天啊,这咋走?三条同样的路。梁村长,你下去瞧瞧。”
梁德志一听,连连摇着头说:“不不不…”二狗斜视一眼,讲:“那小花姐就下去看看。”
小花一听,便努嘴道:“你们大男人不下去看,叫我一个女人下去看,害不害臊?”二狗油门一关,刹车一踩,讲:“不走了。”
梁德志一看,只好硬着脑皮走了下去。
且说梁德志亮着电筒,弯腰看了一阵讲:“只有一条公路呀。”二狗亮着车灯,指了指说:“瞧瞧左边。”
梁德志亮着电筒,朝左**射说:“左边是山岩。”
二狗又指了指讲:“瞧瞧右边。”
梁德志亮着电筒,朝右**射说:“右边是悬崖。”
二狗一听,“妈呀” 一声讲:“这不安心叫我送死嘛?不开了。”梁树森揉了揉眼说:“不怕,这是光的折射原理。”
二狗愣怔盯了梁树森半天才说:“稀罕哈,你还知道光的折射原理?”
梁树森冒了一句“隔着门缝瞧人” ,便滔滔不绝起来:“1950年我们在湘西剿匪,湘西号称十万大山。每年秋季,山间多浓雾。一天晚上,我们坐的汽车也就遇见今天晚上这种情况,出现三条同样的公路。前面开路的是汽车班的副班长,他迟疑了一下,便朝着中间的那条公路驶去。只听得咚的一声,汽车撞在岩石上。他下车亮着电筒一瞧,浑身直冒冷汗。”
二狗瞅了一眼,忙问:“咋了?”梁树森答:“喜得撞在岩石上,再往前走就惨了。”
二狗又问:“咋了?”梁树森答:“前边是悬崖峭壁,再行驶必粉身碎骨。我们连指导员是位大学生,他闻讯跑过来讲‘不怕,这是光的折射原理。’副班长不解而言‘太阳射在镜子才要折射。晚上既没有太阳,又没有镜子,咋折射?’连指员哈哈而答‘车光好比太阳,浓浓的雾好比镜子,在一定的条件下就要产生折射现象。海市蜃楼就是这个理。’ ”
二狗结巴而言:“老、老太爷,今晚咋、咋办?”梁树森说道:“你下去亲自勘察路道呗。”
二狗一听,直摇着头说:“不不不…坚决不下去,就在车上过夜。”梁树森斜视二狗一眼,嘴一撇,数落道:“没夹**!”
二狗红脸不吭声,这时迎面来了一辆摩托。二狗忙探出头去问:“师傅,到罐子场走那条公路?”
骑摩托的斜了二狗一眼,大声道:“朝我来的方向去!”随后又小声说道:“明明只有一条公路,却问要走那条公路,**。”
二狗也不吭声,一足油门一踩,小车呜的一声,朝着摩托车来的方向驶去。走着走着,只听得咚的一声,小车便停了下来。
二狗长长叹了一气,摇了摇头说:“糟糕,车的牙包撞坏了。”便开门下了车。亮着手机弯腰一看,牙包油泄一地。
二狗对梁德志抱怨起来:“你看咋办?我车撞坏了!真是鬼摸了脑壳… …”梁德志红脸不吭声。
二狗更来劲:“是啥鬼公路,坑坑洼洼,今晚是‘曹操遇蒋干-倒霉到家了。’… …”突然,老太婆脸色苍白,大汗淋淋,捂着小腹惨叫不已。
二狗一看,便收起了自己一张臭嘴。梁树森一下抱着老太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嚷着:“老婆子,你咋了?你咋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便捶打着自已胸口。
老太婆微睁双眼,断断续续讲:“老头子… …我快不不…行了。你要… …”便闭上了双眼。梁树森一看,嚎啕大哭起来。
梁德志一瞧,便对小花讲:“快快快,你帮我扶一把。”跳下车,蹲了下去。小花将老太婆抱上了梁德志的背。小夫妻一路磕磕绊绊,向乡医院赶去。
梁德志背着老太婆来到乡医院,见大门紧闭,便对小花,气喘吁吁讲:“快!快!你去敲门。”
小花说了句“好” ,便拍打着医院的大门,嚷了起来:“快开门!抢救病人哪!… …”好一阵儿,一位护士才穿着睡衣,揉着惺忪双眼,开门问:“干啥子?”
梁德志背着老太婆奔了进去,大声直嚷:“快快快…对她抢救。”护士打着哈欠又问:“啥情况?”
梁德志答:“老太婆肚子疼,叫着叫着没了气。”护士便打开了急救室。
梁德志把老太婆一放,抹着额上的汗直嚷:“快快快…还愣着干嘛?快输液啊。”护士白了梁德志一眼,摸了摸老太婆的鼻孔,摇了揺头说:“我是护士不是医生,不能处方下药。”
梁德志气冲斗牛,吼了起来:“医生哩?若大个医院还没有一个值班医生,奇葩!”护士斜眼而答:“今天是星期天,休假。”
梁德志眼一瞪,说:“我给你讲哈,要是病人有个三长两短,她儿女一大屋,与你们没完没了。”小花在旁也帮着腔:“我就不信医院星期天,就没有一个值班医生。要是病人出了问题,我非告你们不可!”
护士嘴一撇,便捞出手机打了起来:“王医生,快回来,医院来了个垂危病人。”王医生大声道:“知道了!三万,碰… …”
好一阵,王医生骑着摩托,才赶了回来,对老太婆脉搏一摸,便对护士讲:“快,还有一丝丝气,马上输液。”
护士点了点头,对梁德志手一伸,说:“拿来。”梁德志一脸懵逼而问:“啥?”
护士讲:“病人的身份证与押金。”梁德志浑身一摸,脸红而说:“病人的身份证没有。来的匆忙,钱也没、没带。”
护士一听,撇嘴数落起来:“既然来看病,身份证没有,钱也没有,看个啥?还要说告人。哼,夜明珠放屁-宝气!”
梁德志红着脸,低头不吭气。小花便央求起来:“这位老太婆不是我们家人,走得急。求求你们,救救她。做点好事,给自己后辈儿孙积点阴德… …”
医生想了一阵,拿来银针,对老太婆的百会、大椎进行针炙起来。不一会儿,老太婆咯噔的一声,睁开了眼。梁德志一瞧,讲:“我是梁家坪村的村长,她治疗费用我来负责,不会欠你们一分。”
医生将梁德志看了看,便拿出听病器边给老太婆检查,边给梁德志讲:“你回去拿钱与身份证吧,这是医院的规矩。”
梁德志一听,便对讲小花讲:“你就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小花点了点头。
天刚亮,二狗扶着梁树森颤颤巍巍来到医院。梁树森见老婆在床上,傻愣望着天花板,便上前低声而问:“老婆子,你咋了?好些了嘛?”
老太婆抹了抹泪说:“现今没钱,却要住院。哎!真是放屁砸脚后跟。” 便摸了摸自已疼痛的小腹,又呻吟起来。
梁树森斜靠在病床上,拉着自己老伴的手,哽咽而言:“是我不好,让你一辈子受苦,老来还没钱看病。”
老太婆嗫嚅道:“老头子,说这些干嘛?是我不好,净给你生些不孝顺的儿女。”说着说着倒入梁树森怀里,抽泣起来。
不一会儿,梁德志满头大汗拿着钱跑了进来。梁树森一见,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而言:“村长,救救我老婆!救救我老婆!下辈子我变牛作马还你。”
梁德志眼红红的,双手将梁树森扶了起来讲:“梁大爷,你不要这样,我们是一个村的。”在旁的小花,抹了抹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奢。大爷,你起来吧,我们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梁树森感激涕零道:“谢谢,谢谢,还是乡里乡亲好。”
梁德志掺扶着梁树森,来到收费窗口。收费是张护士,她人年轻又长得漂亮,边聊天边伸手讲:“身份证。”
老大爷颤颤悠悠从内衣中,摸出身份证递了过去。张护士斜视一眼,问:“你有病还是你家属有病?”
老大爷答:“是我老、老婆子。”张护士头不抬,便训了起来:“**!你家属有病,你拿你身份证来干嘛?”
老大爷尴尬而言:“反正都一样,还分彼此?”张护士又斜视一眼,将身份证扔了出来,继续玩着手机,不搭理梁树森。
梁树森吃力将身份证拣了起来讲:“老婆子的身份证,丢、丢了。”
“丢了还看个铲铲。”张护士还是继续玩着手机。梁树森两眼充血,抡起手中的拐杖,呯的一声打将过去,骂道:“畜生!说得来人话嘛?”
收费窗口的玻璃,叭的一声,碎落一地。张护士唬了一跳,倏地站起来,高声道:“你要干啥?这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梁树森眼一瞪,举杖又骂:“咋了?抓我啊!老子正想找个吃饭的地方。”
美女一脸飞红,退了几步,嘟噜着:“你以老卖老,我我我…不怕你。”梁德志一下将梁树森抱住说:“大爷,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打人。”
二狗在旁咧嘴而笑,这时院长跑步过来,连连而问:“咋了?咋了?”梁德志把前因后果讲了出来。院长瞪了张护士一眼,陪小心将梁树森扶进了自已办公室,好言劝说一番。
下午,梁德志从**拿来老太婆的身份证明,交给了医院收费处。张护士上了电脑,把手一伸,讲:“押金。”
梁德志忙问:“多少?”张护士答:“暂缴三千。”
梁树森不等梁德志开口,便瞪眼而言:“啥子,三千!你知不知道农村红苕多钱一斤?活抢人噻!”
张护士瞅了梁树森一眼,嘀咕着:“向你那样算,最好不进医院。”在旁梁德志也讲:“押金三千是有点多。”
张护士嘴一撅,气鼓囔囔算来:“多!多啥多?照片、化验、打CT等等,都得给钱。”梁树森把胳膊一甩,气愤道:“这些统统给我免了,直接下药。”
张护士一听,冷笑而言:“下药,在没弄清病前,谁个敢给病人下药?”梁树森用拐杖敲了敲收费窗口,讲:“中国老百姓,看了几千年的病,那有这么多的规矩?”
张护士说了一句:“不可理喻。”便闭目养神起来。这时院长走了过来,对老大爷解释道:“现在是新时代,你的旧观念要改变,这都是为你好,懂嘛?”言后拍了拍梁树森的肩,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梁树森嘟噜着:“那就依你的嘛,这些钱要报吗?”院长摇了摇头说:“上面规定,检查费一律不报。”
梁树森一听,火冒三丈:“你们是‘乌龟吃煤炭-黑心啊!’老百姓每年缴医保白搭?”
院长红着一张脸,把梁德志瞅着。梁德志拿出一摞红票儿,递了进去。
几日后,院长来通知老太婆办出院手续。老大爷一听,急了:“病还没好,出啥子院?不出,不出。”
院长一听,满脸堆笑道:“我知道你家属还没好。这样嘛,你办了出院手续,马上又办进院手续。”
梁树森嘟囔说了一句“脱了裤放屁,这不是多余得嘛。”步履蹒跚跟着院长来到缴费处… …
梁树森转身离去时,被张护士叫住:“嗨,老头等等。”
梁树森一脸懵憧而问:“你还要做啥子?”张护士答:“你还要补一千元钱。”
梁树森圆睁着眼,喃喃而语:“我还要补一千元钱,那天三千元都用完了?”张护士答:“剩额不足。”
梁树森拐杖一击,破口大骂:“你们那是医院?是坑家店!名为为**服务,实为为**币服务… …”
住院病人的家属涌了出来,议论纷纷:
“对,骂得好。”
“医院医院,医完病人家的钱才算完。”
“应该查一查,叫啥话。”
… …
院长一脸铁青,捞出手机拔通了**电话。
要知**来了咋解决,请看下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