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辍学打工

杨钢今年四十岁，是个残疾人。应该说，少了一截小腿。这说来话长，他天生并不是残疾人，而是因为一个女人，才成了残疾人。这个女人正是他老婆刘敏。

说是被她害的，也不正确。总之是就她引起的，还要从杨钢十九岁那年开始说起。

杨钢从小就是个贪玩的孩子，不爱学习，考试垫底。他是家家族唯一的男孩子，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杨钢的大伯生了两个女儿，所以爷爷奶奶对他百般疼爱。有人带了好吃的给他们，他们就是要留给杨钢。

用他们的话说：“老杨家就这一个独苗”。杨钢学习不好，他们也会说：“没关系，不学习有不学习的活法。多少人大字都不识一个，家里不比谁过得好？”

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多少人没办法上学，而不是不想上学。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落后的年代里。

杨钢不是脑子笨，而是心思不在学习上，贪玩。本身这种孩子，就是要正确的引导，可是杨钢的父母，以及父母的父母，都是这种观念。他怎么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就听他们的话，混个初中毕业，出来学门手艺就行了。

村里跟他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到了初中，学习上都进步了。有两个女生，还成了学霸，人家都不跟他一起玩了。

他一去找人家玩，他们的父母都会说：“正在写作业呢，你把作业写完再来”

他哪里会写作业，有时候在村里溜达，有时候，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只要不学习，做什么都成。

这个时候，父母还没看出来，自己的儿子跟同龄人，已经拉开距离了。他们或许就在等那张毕业证，也可能在惧怕改变。从他们的内心，不愿意承认自己以前的做法是错误的，固持己见。

一个人的改变，就是他固有观念的改变。而一个人最难改变的就是他固有的、观念的改变。

初二的时候，杨钢就坐在最后一排。不仅因为他的个子高，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学习总在最后。挡在别人前面，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没有回答上来的。

老师就说：“你的个子高，挡住了前面的同学”，把他放在了最后一排。一直到初中毕业，除了组与组之间调换，他的位子就没动过。

有一次，英语课上，老师叫杨钢站起来回答问题，定冠词the的用法。他还是低着头，实际上，他知道一点，但是又不完全会。

老师说：“这是一年级的知识。不知道你是放弃了自己，还是真的不会？”

杨钢红着脸，低着头，站在自己的椅子旁边。同学们从四周向他投来嘲笑的目光，他觉得丢人极了。也是从那以后，英语老师再没叫他回答过任何问题。

在班里，他已经陷入了很难堪的境地。想学习，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学，基础太差了。想退学，又觉得很丢人，他又不知道该跟谁讲。就这么一天天的、纠结的过着剩下的初中时光。

可想而知，他没去参加中考，他不想去，也不敢去。分数出来了，以前，跟他一起玩的几个同学都考上了高中。

他更觉得没脸见人了。整个暑假，他就躲在家里不出门，等到开学了，他就跟着表叔去学木匠。

这个表叔是**妈的表哥，是个老实人，他的木匠手艺远近闻名。以前镇上没有家具店的时候，谁家嫁女儿。都请他去打柜子、箱子、床和其他的家具。

下半年的时候，就开始排时间。第二年准备结婚的人，第一年都要提着礼品来找他。他家盖房子的钱，都是他那几年挣的。

这几年，镇上开了两家家居店。家具不仅便宜，而且款式新，花样多。只要付了钱，就送货上门安装。

不像请木匠来家里做，要管饭，主人还要有时间，家里不能离开人，麻烦又浪费时间。所以这几年，买家具的人越来越多了。请他做家具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能维持生活就已经很好了。他也在不忙的时候，到县里找活干。

杨钢妈妈让他带着杨钢的目的，就是混年龄。不然他太小了，跟着亲戚干活，家里人放心。

他带着杨钢，边学手艺边打工。不到半年时间，杨钢也烦了。他中秋节回家，就跟妈妈说不想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什么都没学到，无聊。

他爸爸说：“你年龄太小了，去哪里不得有个熟人？”

“那我也不想学木匠了”

“你要学什么？”

“学什么都行，就是不想学木匠了”

“胡说，我们的亲戚里面，就是他一个人有手艺，你还想跟谁？”

“没地方去，我就在家待着”

“在家待着干什么，时间长了，也会烦的”

**妈说：“你跟表叔先去，过年回来我们再想办法，走的时候给你再拿些钱”

杨钢说：“那好吧！你们给我问问，过完年我不去了”

“行，我知道了”

过了几天，杨钢又跟着表叔去学木匠了。他们这次去的是一个工地，给工地上做木匠，兼职做小工。

在这里他发生了一点点改变，他接触到了电焊，经常蹲在电焊师傅旁边看。看着看着，跟师傅混熟了，就开始跟师傅学电焊。

刚开始什么都不懂，却焊的有模有样的。师傅笑着跟他表叔说：“是这块料，一看就会”

表叔说：“哪里，他一个小孩子，还不是你教得好”

“再练练，磨一磨，过几年就是个好手了”

杨钢跟表叔在这个工地上，一干就是一年多。家里人还奇怪，怎么杨钢当初走的时候，一直吵着不跟表叔干活去了。回来了几次，再没听见他讲了。

他不讲，家里人也不会问，他们觉得应该是他忘记了。小孩子的话不能信，他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这山看着那山高。

父母亲看他不闹了，都很高兴。当然，他也把钱挣回来了，这几次回来，都拿着钱。不是工资还能是什么？

看到他拿钱回家，他爸爸去问表叔。一问才知道，他在工地上，跟师傅学了电焊，工资加了。以前，当小工，年龄又不够，人家就没把他当回事。

回去，他爸爸就把这事告诉了**妈，和爷爷奶奶。他们一听也很高兴，奶奶说：“他的钱，你们要给他存起来，将来娶媳妇用”

**妈说：“就是，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以后他挣的钱，都给他存着”

爸爸说：“房子我们家是现成的，肯定要装修的，装修不是也要钱？”

爷爷说：“反正以后，除了家里的开销，不管是你挣的，还是你儿子挣的，都存着”

杨钢的爸爸在县里做小生意，他去的早，算是他们附近第一批挣了钱的人。但是几个孩子的读书他不管，女儿不管，儿子舍不得管。

就这样，目前，他们家文化程度最高的就是杨钢，初中毕业。两个姐姐，都是小学毕业，学习一塌糊涂。就认识几个**伯数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现在老大已经嫁人了，媒人正在给老二说媒。妹妹刚上初一，学习上倒是挺用功的。多少人背后都在说他们家，钱是挣了不少，可惜一家子的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