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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很晚了，我们才回到家里，赵杏楠把我叫到她的卧室，神情极度兴奋地说，她可能要怀孕了。我大吃一惊 ，谁是始作俑者 ？赵杏楠神秘笑笑说是袁自朝。不可能！我第一秒否定，袁自朝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绝不会作茧自缚，对一个农村女孩子下手。但我又怀疑，不会有什么误会，明儿必须找袁自朝问问清楚，仔细了解情况，再想办法。我打算找余然商量，真若袁自朝如此歹毒如斯，就把这个**剁巴剁巴喂狗吃了，挫骨扬灰。
“他怎么样你了？”我问赵杏楠。
“他摸我了。”赵杏楠轻描淡写地说。
“他摸你哪里了？”说完我又后悔不应该如此直白，生硬、裸露。
“他摸我手了。”赵杏楠沉浸在幸福里，脸向着屋顶，把手放在胸前，眯缝双眼，像是在享受。她没有我想象的那种羞色腼腆，而是有些炫耀：“是我先摸他的。”
“摸摸你手就能怀孕？”我很惊奇。
“是啊。”
“谁说的？”
“学校女班长告诉我的，并不让我与其他男生说话，离男生距离近了，会通过说话传递气息得病的。”
“那你平时与班里男生怎样相处的？”我被赵杏楠的幼稚、无知逗笑。
“我从不搭理男生，不与男生坐同桌，不与男生说话。”赵杏楠像个傻白甜骄傲的公主。
我窃笑，肯定是那个女班长在骗她，赵杏楠美丽大方，自由活泼，没有半点做作，加之父亲又是土皇上，肯定得到许多男生喜欢和倾慕。女班长就会被冷落，不得拥护。嫉妒，使女班长编此瞎话糊弄她，在那个对性知识十分封闭的年代，赵杏楠自然知之甚少，被班长买到山西还帮其数钱。
“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问赵杏楠。
“我妈说，我是从小河边捡来的。”
“那女人怀孕是咋回事”
“女班长说，只要男人与女人摸摸手，就会怀孕。”
原来如此，赵杏楠就是这样被袁自朝整怀孕的。那女班长真会糊弄赵杏楠这样的傻女孩子。
“女人生孩子是怎么回事？”我问赵杏楠。
“是从娘肚脐眼钻出来的。”赵杏楠神圣地说：“我要为袁自朝生孩子，我要做城里的官太太。”
我有必要为赵杏楠普及生理卫生知识，我要为袁自朝解除不必要的麻烦。我花了几天时间给赵杏楠讲解男人女人那些事。她始终瞪着一双吃惊的大眼睛，红着脸一片茫然地说：“我没有为袁自朝怀孩子。”那种幸福感顿然消失，几天锁在房间里顾影自怜，为自己的失落、孤独伤心难过。
私下里，我埋怨袁自朝：“为什么放任自流让赵杏楠摸你的手，使她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袁自朝吓得脸色苍白，后退了一步，面面相觑，迷惑了一刻，咬紧牙关不无痛苦地说：“那天，她要跳进猪圈起粪，我怕她出事，一把把她拉上来。她就抱住了我，我即刻推开了她。”
此次事件后，袁自朝对赵杏楠更是耗子见了猫，恐避不及，退避三舍，不敢靠近赵杏楠一米以内，怕自己使赵杏楠再次“怀孕”。
赵杏楠几次找到我哭诉，说袁自朝是负心汉。我煞有介事地劝他：“天下好男人比比皆是，袁自朝只是**，你何必单恋一支土狗。”
五
那天是个秋雨连绵的日子，在技术员猴瞎掰一声“开锄”的命令下，我们开始收红薯。头一次种红薯，不懂行道，埋得深浅杂乱，我们秋收红薯寥寥无几，一垅地（约三分）刨不到一小拉车红薯，十亩地的红薯产量装不满一整车的拖拉机。我们深深苦恼、灰心丧气，叹息知青就是没出息，连个红薯都种不好。那几天场长去市里开会，由技术员瞎掰带领我们出工，他倒是很善解人意说，“头一次种红薯，没有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别灰心，也许攒着明年大丰收。”可能介于秋收玉米知青造反情况，几天后，瞎掰又说，“村革委会决定，知青试验田今年红薯收成不太理想，红薯大队不收了，由你们知青们自 己处理，分了吧。”不管红薯收成多少，我们重燃起热情，一致商讨，红薯收完了，我们分了拉回家去，让父母尝尝我们的劳动果实。我们才把一时的叹息换成一时的欢笑，幻想父母亲的喜笑颜开，幻想明年红薯大丰收堆成小山。
那天吃过晚饭，赵杏楠与我们聊了一会儿天，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去了。袁自朝急匆匆跑来找我们，先与聪聪友好打招呼，亲昵地摸摸它的头，神经兮兮地对我们说，“咱们知青红薯被偷了，我的房东告诉我的，他昨晚看到有人偷挖知青地里的红薯。我估计今晚还要去。我已经约了石利他们几个知青，今晚抓贼去。你们去不去？”我们一听义愤填膺，异口同声，“越渴越吃盐，胆大蟊贼，敢从知青嘴里夺食，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知青的利益。必须得去！”我们拿了木棍、板砖、铁锨，像摸鬼子炮楼的八路军浩浩荡荡，又像捉**的丈夫神气十足，信心满满去捉贼。我们没有叫上赵杏楠，余然考虑村里人她都认识，不想使她为难。
我们来到红薯地里，细雨绵绵不绝的夜里，看见数几个身影，有人打着手电筒，有人擎着雨伞，更多人举锨弯腰挖红薯，其疯狂程度比偷坟掘墓的强盗还迅猛。我们悄悄地慢慢地靠近，发现红薯已经装满他们的小拉车，并听到一个声音说，这已经是第二车了。我们定要抓贼个现在进行时，人赃俱获。我们像潜伏的猎豹，如剑离弦扑向贼的刹那间，顿时愣住了，脚步似被锁住，大吃一惊，“见鬼！”我们怎么没有想到，更不会相信，出乎所以人的意料，贼的首领竟然是——猴瞎掰。我感觉花小溪攥住我的手在发抖，瞬间又缩回去紧握胸前，“我的奶奶，猴瞎掰又一次欺骗了我们。”知青们身神惧怒，欲拳脚相加，拼命一搏。余然提醒说，我们还要回城，不能再次闹事了。这句话像给我们注**一针镇静剂，很快让我们的拳头，我们的铁锨，我们所有自卫的工具，变得软弱无力，在我们撕心裂肺的的疼痛下，我们没有一丝还击的力气。
石利把村支书找来，赵杏楠一同跟来，她认出，偷挖红薯者除了猴瞎掰一家人，还有他二哥一家人。很明显猴瞎掰作案找了赵杏楠的哥哥陪绑、把闯、背黑锅，出现问题以利甩锅。当村支书质问猴瞎掰，为什么这样做？猴瞎掰振振有词，“我们没有偷知青红薯，是他们不要的，我怕浪费了，红薯烂在地里可惜了的，才替知青挖的。”村支书到地里查看，猴瞎掰一行人挖走的红薯，确实是我们已经挖过的红薯地，我们没有挖过的红薯地，他们确实没有动一锹，像未被开启的**，安静羞涩地静怡等待原地，让我们去开垦。我们方觉他们挖过的红薯坑，都在一公尺深度以下。我们终于明白，当初我们种红薯生怕不牢固，埋得太深，红薯长在了深深的地底下，我们挖地太浅，没有触动到红薯的深层次，所以我们发现不了大量的红薯长在深土地里，与我们开玩笑捉迷藏。村支书问瞎掰，为什么不告诉知青深挖？猴瞎掰说，我说了。我们回忆起瞎掰确实说了，开挖红薯第一天，他告诉我们挖红薯的要领，确实有这么一句话，要深挖。知青们不懂，到底深挖有多深，说了等于没说，谁也不会当圣旨去执行，何况作为一个个跃跃欲试的傻知青们，权作为耳旁风，刮没了。这是我们的大意，我们的疏忽，于情于理不应当由猴瞎掰为我们的无知买单。
知青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村支书决定，谁挖的红薯归谁。一锤定音，此事就这样滑稽、荒谬地收场，不了了之。知青的命运掌握在这些人手里，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只能无言以对，缄口面对。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认命吧！”袁自朝替知青们说出了切肤之痛后的无奈与憋屈。
猴瞎掰很快用他的小心思博得了知青们的谅解与欢心，他私下教给袁自朝他们如何烤红薯。知青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学会了烤红薯的技巧。先在垅沟边找一块高低坡，就着坡度掏个洞，用土坷拉搭一个小窑洞，里面放进玉米杆点燃，把土坷拉烧红了，把用手搓巴干净的红薯放进窑洞里摆好，用脚使劲把窑洞踹塌陷，红薯被烧红的土坷拉埋得严严实实，一会儿烤红薯的香气弥漫开来，香味扑鼻，馋的我们直流哈喇子。猴瞎掰让我们耐心等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反正我们觉得有半个多世纪，等那土坷拉凉些了，猴瞎掰让我们用小棍把土坷拉扒拉开，期望已久的熟透的红薯赫然眼前，四散的香气钻进每个人鼻腔，馋得诱惑让我们把对猴瞎掰的怨气一下子被这神奇的香气降服了。身强力壮着挤巴挤巴到跟前抢劫一空，食之甜软，谁抢也不给。没有抢到红薯的知青，再次央及猴瞎掰烤下一窑红薯，猴瞎掰成了香饽饽，红薯的魔力裹挟着巨大的诱惑，使我们对猴瞎掰的恩恩怨怨烟消云散。
猴瞎掰把自家自留地的土豆拿给我们一同与红薯烤着吃。烤土豆的好坏全凭着经验，猴瞎掰能通过土豆发出的气味判断着烤土豆的火候，这时经验显得极为重要，少一分火候不熟多一分便焦透。知青们实验过多次，不是夹生就是烤糊，更显得猴瞎掰的重要性。
我们女知青把长得好看的红薯洗干净，拿回家来插在水杯里或水缸子里，紫色的薯藤，绿色和淡黄色相间的叶子，相互纠缠，就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彩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