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深夜,一轮孤月,森森寂寂,北城城郊。
十一月的北城,突然下了很大的雪,在地上厚厚积了一层,清雪车来不及清扫,在月白的月光下泛着银光。
寒鸦自黑暗深处飞起,惨叫一声,“噗噜噜”隐入林中。
冷风打着旋儿卷落树上的白霜,奔入一处别墅的院墙,顺着半开的窗子,溜进古堡般的别墅之中。
窗内,是一片铜炉香暖,华烛增辉。
今晚,是接盛家大媳妇回家的日子。盛家大少爷盛炎一年前因车祸去世,盛太太厉圆圆爱子心切,一**,上月才得知盛炎与晋城大商的独生女薛青橙曾育有一子,已经五岁,一时大喜过望,病也好了,立刻派人来接。
因为两个人并未结婚,为了避嫌,盛家并未明说是迎接媳妇,只是邀请了知近的人说是家宴,但大户人家哪有不透风而墙?消息早被耳聪目明的人知晓。
“听说了吗?这个盛家大媳妇薛青橙,是带着5岁的儿子回来的,盛家老太太最看重子孙,盛亦虽然接管了盛家,但也并非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你可别押错了宝呦!”在觥筹交错中,角落里,一个蟹壳脸的男人手端酒杯,面色微醺,似煮熟的醉蟹,微微歪着头,小声对旁边的女人说。
男人名叫苏北哲,苏家私生子,不学无术,整日寻欢作乐,而他身边的女人,清丽大方,正是董家三小姐董瑶。
董瑶微微皱眉,嗔怒地小声呵斥他:“少给我胡说八道!老太太本就不喜欢盛炎,他的儿子她也未必稀罕,而且一个鳏夫的儿子,能翻出什么花来?想那厉圆圆再怎么贪,也不敢拿5岁的孙子争夺权势,只要你事办成了,今晚她怎么来的,就让她怎么滚回去。”
“据说还没做亲子鉴定,传闻薛家小姐失踪后,被找回来时孩子都一岁了,谁知到底是不是盛家的种!仗着薛家在晋城只手遮天,就敢向我退婚,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烂鞋!要不是我爸爸说能娶她就把晋城的业务交给我,以为谁会稀罕,她以为仗着个野种就能嫁到盛家,简直做梦!我要让盛家人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到激动处,苏北哲声音明显提高了些,董瑶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禁了声。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黑衣男人走进来,苏北哲假意和董瑶碰了碰杯,向那个人走去。
只见那个男人疾步走向苏北哲,附在他耳边道:“苏少,人进城了。”
苏北哲点了点头,远远地向董瑶比了个“OK”的手势。
薛青橙的车子刚进了北城,便有盛家的人前来引路接应。五辆黑色布加迪威龙若夜行的幽冥船在前面开路,既低调,又给足了面子。
她从车窗向外瞧,北城的街市繁华,人烟阜盛,确实是晋城所不能比的。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一旁,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白团小声问道。
“回家。”薛青橙捏了捏儿子的小手,小声说。
两旁的灯影逐渐后退,薛青橙凝视着这座城市,墨一样的眼睛似深渊,仿佛要将她吞噬。
五年前,她从火场逃出,如今归来,定要把欠她的都还回来!
随着景色渐素净,车悠悠转进了别墅,稳稳当当停在了后院。
“薛小姐,礼服已为您准备好,请上楼更衣。”一个黑衣人打开车门,弯下腰恭敬地说。
盛家考虑到薛青橙舟车劳顿,特意定做了礼服放在楼上,薛青橙本就打算先上楼换好衣服补个妆再去一楼宴会厅,她回头要拉儿子,却发现他早已扁着嘴巴,合上鸦羽般的睫毛睡着了。
“夜里风大,怕吹着孩子,就不换了,我在这儿守着他,一会儿醒了我带他进去。”薛青橙摸了摸儿子鼻尖的薄汗,神色忧虑,如果她现在带着孩子出去,免不了感冒,如果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这儿……五年来,孩子都是她一个人带大,孩子醒来看不到她,一定会哭的。而且她衣服素净得体,本意又并非来做少奶奶,倒没什么可丢脸的。
“小少爷……”黑衣人犹豫一下,他本想把薛青橙骗到别墅,可是有孩子当借口,他倒难办了,毕竟厉圆圆可是拿这个孩子当心肝。“薛小姐,我派人把衣服拿到前面的商务车里,您进车里换完就回来,怎么样?”既然情况有变,也只好在车里动手了。
“那麻烦你了。”薛青橙客气应答,突然麻烦别人,她有点不好意思。
别墅内。
一楼宴会厅。
盛亦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奉承话,心里没来由感到一股烦躁。
他松了松领带,忽然想抽一支烟。
盛亦撇下酒杯起身,一米九的气场,压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也慌忙跟着站了起来,等着盛亦的下一步吩咐。
作为盛家二少爷,盛荣集团总裁,在这场危及全球的金融风暴面前,他们这些寄生盛荣的小公司的生死命脉,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生死攸关,全凭他一句话。
今晚说是家宴,可大家都知道是盛太太向大家宣誓**,庆祝找回孙子的日子。盛太太一直对盛老爷将继承人传给二少不满,尤其盛炎一死,对她的打击更大。如今孙子回来,未来争夺盛家的主导权就有了希望。
不过,盛家谁说了算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死活,这次来,也只是借此机会向盛二少表忠心,希望能在危难面前求一个活路。
今晚明里主角是厉圆圆,实际却是盛亦。
如果他走了,这场宴会也意味着散场了。
一个人小声试探着问:“盛少,您要走了?”
盛亦知道他的意思,这位未见面的大嫂还没到,他不想驳她的面子,只是回答:“出去吹吹风,一会儿就回来。”
那人听闻,恭敬地将西装外套递来,盛亦睨了他一眼,接过穿上,有人弓着背恭敬地小跑上前推门,盛亦大步走出,身后一众西装革履的男子小跑跟随,倒有些众星拱辰的味道。
盛亦一皱眉,挥手让那些人回去。那些人得令,又都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高处不胜寒,想清静些,还真是难啊!”
盛亦心里想着,为了避免被人打扰,他绕进后院,看见自家商务车停在那里,车门又敞着,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