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棚那天,周干没来。张芳说他病了,还说周干本来就有不少**病。
上官桥没细问。在张芳帮忙下,他很快就把她的棚子搭好了。
随后,他又用板车从张芳家拉来一张床,还有被褥和换洗衣服。
张芳说炊具先不搬,她要和上官桥搭伙吃几天饭。
“好啊,我们仨一起吃饭,也热闹。我那还有点酒,到时得跟周干哥好好喝几杯,你也得喝点儿。”上官桥应道。
这几天,他总想逗张芳高兴。虽然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他笃定张芳遇上了伤心事,不然,这么个活泼的姑娘不会如此消沉。
“他不来,他病了。”张芳又说。
上官桥有些不解,想起欧阳东的理论:新婚夫妻怎能分床?
他觉得这不过是两口子吵架后的气话。他对着张芳笑了笑。
“笑什么?不信?他真病了。”张芳说。
“我看他好好的。”中午周干还来过鱼塘边,说上午搓了几圈牌,手气不错,赢了些钱。
“是啊,他外表是好的,可里面病了。病得……没用了。”
张芳说这话时,眼里凝着恨意。
上官桥还想问,看她那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晚上,张芳的话应验了。周干没来,晚餐做好,饭桌旁只有上官桥和张芳两人。
上官桥一直用疑惑的眼神打量张芳。
“看**嘛?我又不是怪物。”张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周干哥真不来了?”
“真的!很奇怪吧?”张芳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人呀,认命吧。”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烦人。你不是说有酒吗?趁着这月色,陪我喝一杯吧。”张芳岔开话题。
两人把折叠小饭桌从渔棚里抬了出来,在月光下摆好,相对而坐。上官桥从屋里拿出那瓶酒,小心地斟上。
夜色温柔,一轮皎洁的月亮悬在田野东边,像一颗巨大的珍珠,洒下柔和的银辉。
月光太亮了,周围的星星都害羞地躲了起来,只剩下月亮孤独地挂在天际。
田野里,虫子们欢快地唱着歌,好像在为这美好的夜晚助兴。
鱼塘里,鱼儿们也不甘示弱,纷纷跃出水面,发出“啪啪”的声响。远处公路上,偶尔有摩托车飞驰而过,车灯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像坠落的流星,又似追逐梦想的少年。
张芳端起酒杯,注视着里面的酒液,白色的液体在月光下轻轻荡漾,仿佛有生命一般。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上官桥,高举酒杯:
“你说,我们为什么干杯?”
上官桥也举起酒杯,与她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为将来干杯吧。虽然这个词不算新鲜,但它包含了无限的可能和希望。我们都有梦想,都期待未来能更好。”
张芳听后默然许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酒,辣味和苦涩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放下酒杯,看着上官桥:
“你是读书人,懂得多。我和周干的事……你不懂。这是大人的事。”
上官桥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张芳心中有苦,需要倾诉。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给她以支持和鼓励。
月亮在天空中悄然滑行,不知不觉已移到了他们头顶。
夜风徐徐吹来,带来丝丝凉意。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突然,张芳猛地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地扑向上官桥的怀抱。
上官桥没有推开她,而是稳稳地抱住了她。
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和纯真,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你不懂……这事结了婚才知道……”张芳含糊地呢喃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上官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张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上官桥,仿佛要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气。
过了一会儿,她渐渐地安静下来,松开了紧抱的双手。
上官桥扶起她,温柔地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明天还得早起照顾鱼塘呢。”
说着,他抱起张芳,轻轻地走进张芳的渔棚,把她放在床上。
他为她盖好被子,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安详的睡颜。
他正要转身,张芳却一把抱住他:“抱着我睡会儿。”
上官桥躺下,搂着张芳。
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响起。
他替张芳掖好被子,看着沉睡的她,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酸涩: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怎么一踏入婚姻的围城,就变了模样?
他回到自己的渔棚,收拾好炊具,躺到床上,酒意早已散尽,却毫无睡意。
一个月后,周干突然来到鱼塘边。
他没理会正在撑船喂鱼的张芳——两人如今形同陌路,很少说话。
上官桥曾问过缘由,张芳总以“小孩子不懂”搪塞过去。
“想跟你说说话。”周干走到正在喂食的上官桥身边。
两人在塘堤上坐下。
周干掏出烟,向上官桥递了递。见上官桥摆手,他自己点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目光投向远处的张芳。
“我想去南方。一个师兄接了工程,叫我去帮忙。”
上官桥听张芳说过,周干婚前在南方工地做水电工,给高楼铺设管道电线,手艺不错。
“你们新婚才两个月,你走了,张芳呢?”
上官桥也望向张芳。她低着头,小船划过水面,鱼群追着撒下的食饵翻腾。
周干长长叹了口气:“她就守着这鱼塘……你多帮衬点她。”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上官桥拾起一小块土坷垃,抛进塘中。水面漾开一圈圆润的涟漪,渐渐扩散,终至平复。
“我对不起她……可这,也不能全怪我。我真不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周干也往塘里扔了块土。
第三天,周干就背着行囊去了南方。张芳没去送行。
临上车,上官桥问周干,去南方的事告诉张芳没有。
周干说没机会,到了那边会打电话或写信告诉她。
汽车鸣笛远去。上官桥站在路边,望着车后卷起的尘土,怅然若失,又想起当初送张艳南下的情景。
这时,他忽然发现张芳就站在身后,眼里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