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弟自不会将我们这些庸碌之辈放在眼里。依我看,眼下两位世子之争,倒似鹬蚌相争之局,你我不过是旁观者罢了。”
张湛存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淡然。
他盘坐于青玉星槎之上,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气如涓涓细流般涌入,周身经络仿佛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滋养,令他心神舒畅。
若有听风帆在身,必是如虎添翼,只可惜那等至宝已归阴阳宗所有,与他再无缘分。
“有时藏拙反是上策。本想在此次入门试炼中韬光养晦,未料被兄台逼得无处遁形,倒也不失为一场造化。”
逢门复褪去身上褴褛衣衫,露出内里那件玄妙软甲,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却又透着一丝深意。他目光微闪,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湛存,仿佛在试探什么。
那软甲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但若细观,却如坠星河,令人目眩神迷。
甲面上隐隐有符文流转,仿佛蕴藏着无穷奥秘。难怪要用破衣烂布遮掩.
此物非同小可,若是被有心人觊觎,恐怕会引来无尽麻烦。
此刻,逢门复立于青玉星槎船头,目光游移于漫天飞舞的典籍残章之间。
那些残章如星辰般闪烁,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他信手拈来一片残章.
只见其上写着”天地无极,道法自然”八字,笔力遒劲,仿佛蕴**先贤大能的智慧与力量。
他微微一笑,将残章收入袖中,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虽说我已倾囊相授,但兄台似乎还藏着一手。方才那道剑影,绝非寻常功法能以白铁剑施展吧?”
逢门复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张湛存,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张湛存闻言,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白铁剑,剑身虽普通,却隐隐有寒光流转。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
“兄台果然慧眼如炬。不过,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逢门复笑了笑,不再追问。他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云卷云舒,星辰闪烁,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他低声喃喃道
“既不愿说我等也不强求,但求若是在这书海之中,命悬一线之时,兄台藏拙长着才好啊”
张湛存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仿佛透过层层云雾,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两人相视一笑,虽未多言,却已心照不宣。青玉星槎在书海之中漫无目的的游荡。
准确的来说,他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甚至张湛存走的匆忙尚未知晓明心阁入门试炼最终目的是为何?
“你可知这入门试炼的最终目的是为何?”
张湛存故作疑惑,目光深邃地看向逢门复,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逢门复闻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横渡这书海,是为了提升修为。三年一次的入门试炼,总会有世家子弟参与其中。
届时,你我若能分得一杯羹,便已是莫大的机缘,意义非凡。”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却又透着一丝期待。
顿了顿逢门复继续说道。
“其实,明心阁并未明确告知入门试炼的具体规则。唯一一条禁令,便是不可徒造杀孽。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虽说试炼中并无性命之忧,但落得个半身不遂,狼狈走出这书海,也是常有之事。既然选择了踏入此地,便该做好这等准备。”
他的语气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凛然之意,仿佛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告诫张湛存。
张湛存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翻涌的书海,若有所思。他轻声道。
“如此说来,这试炼既是机缘,也是劫难。若能在其中寻得一线天机,或许便是我们这些庸碌之辈的翻身之机。”
逢门复笑了笑,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
“正是如此。不过,机会与危险并存,能否把握,便看各自的本事了。”
两人虽未多言,却已心照不宣。
在这浩瀚书海之中,他们既是同行者,也是竞争者。
青玉星槎在浩瀚书海中浮沉飘摇,无数泛着金光的先贤诗句如流星般划过船舷。
张湛存伸手接住一片”大道至简”的残章,字迹触手竟化作细沙从指缝流逝。
原本刚想将其融入到自己丹田内海却被额外排斥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些箴言终究是他人之道。”
他轻叹一声,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震颤——鎏金字句毫无征兆地凝成实体,化作万千利刃般的金字洪流,裹挟着星槎撞向虚空某处。
“什么?!”
“别发呆,咱们恐怕是撞上**烦了!”
逢门复急掐十二道卦爻破音怒吼着,软甲上星辰纹路骤然大亮,却在触及金字结界时如泥牛入海。
两人只听得龙骨发出琉璃破碎般的哀鸣,整座星槎已跌入残破道场。
断裂的蟠龙柱斜插焦土,半截”明心见性”的牌匾在罡风中摇晃。
满地青玉碎片间竟生出丝丝剑气,将坠地时四散的星槎残骸削成齑粉。
“这剑气...”
张湛存以袖掩面,指缝间窥见地平线上剑冢如林。数以万计的断剑倒插成山。
剑柄上缠绕的经幡早已风化,却仍能辨出”舍身证道”的朱砂残痕。
最奇的是每柄剑身都刻着蝇头小字,细看竟是方才书海中那些先贤诗句。
逢门复的软甲突然嗡鸣震颤,他脸色微变。
“这些剑在共鸣!”
话音未落,最近剑冢突然炸开,一柄生锈古剑凌空而起,剑穗上缀着的青铜铃铛叮当作响。
张湛存怀中的白铁剑竟自行出鞘半寸,剑鞘与锈剑之间拉出一道电弧,在空中勾出”以剑载道”四个狂草大字。
“莫不是试炼玄机就在此处?”
张湛存按住躁动的剑柄,目光扫过延绵至天际的剑冢群山。
某座山峰顶端,半截断裂的石碑上隐约可见”试剑”二字,碑下斜插的七柄长剑竟组成莫名舞剑阵势。
剑锋所指处云海翻涌,似有人形虚影在其中游弋。
正当两人行至那庄严而幽深的剑冢前,面容凝重,忽而间一抹不经意的浅笑悄然绽放于唇边。
这抹笑意,源于逢门复敏锐地捕捉到,这看似危机四伏的剑冢深处,并无半点攻击的意图。
心弦随之缓缓松弛,仿佛一股无形的重负被轻轻卸下,空气中弥漫起一丝释然。
“张兄可闻到酒香?”
只见百步外有座被剑气削平的石台,台上歪斜着半坛琥珀色液体,坛身”剑魄”二字正随着酒液晃荡明灭。
他话音未落,四周剑冢突然齐声长吟,万千剑鸣竟汇成一句震耳欲聋的箴言——”剑非利器,道心为锋!”
“确乎有那么一丝微妙之感,只是此地,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张湛存紧绷的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未曾有片刻松懈。
他深知,在这片浩瀚书海之中,”容易”二字不过是海市蜃楼,虚无缥缈。
“言辞再多亦是徒劳,何不亲身一探?此地究竟是福是祸,非得亲身经历一番方能揭晓。”
逢门复心急如焚,早已按捺不住胸中那股躁动的情绪。
对张湛存的告诫置若罔闻,几步并作一步,轻盈跃上了那座古老的石台。
“且慢!”
张湛存的眉头紧蹙,几乎拧成了个解不开的结。
逢门复那突如其来的几步,如同惊雷般在他心头猛然炸响,仿佛有无数急促的鼓点在他心间疯狂敲击,令他心神俱震。
他随后小心翼翼地沿着逢门复的行进轨迹,一步步走到那石台前,目光警惕地审视着四周。
“此地破败至极,满目疮痍,然而灵气却比先前更为浓郁几分,实在令人费解,这究竟是何等所在?”
张湛存喃喃自语,目光落在眼前那半坛美酒之上,心中却是胆怯,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他时刻留意着逢门复的举动,尤其是那双神秘莫测的手段。
毕竟这家伙可从未保证过一定会听从他的安排。
“想来,此处乃是古代先贤遗留下的圣地,说不定还藏匿着几丝未了的机缘。
你我何不各走一路,在这秘境中探寻一番?”
逢门复双目圆睁,环顾四周。只见他们所立之石台,正处于这片广阔场地的中央,自高处俯瞰,万千剑冢与连绵群山尽收眼底。
即便那些剑器已断,也依然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若能在这寻得一两柄完整的,带出去定能卖出不菲的价格。这家伙心中打的,恐怕正是这般如意算盘。
就在话音落下不过三息之间。
剑冢群山忽起剑吟,一道虚影提剑踏空而行,每步落下便有剑气凝成霜雪台阶。
残破青衫翻涌似千年前的古卷,虽面容模糊如褪色水墨,但剑锋流转间竟将周遭散落的金字残章尽数吸入剑刃。
正是先前书海中”大道至简”“明心见性”等箴言,此刻化作鎏金纹路缠绕剑身。
“这剑招...”
逢门复瞳孔骤缩,软甲星辰纹路竟与虚影剑势产生共鸣。
但见那人影忽作醉酒态,剑锋歪斜刺向某处石碑方向,七柄古剑应声浮空,却在剑尖触及石碑刹那。
整个道场的地脉灵气突然倒卷,将那道虚影冲散成漫天星屑。
张湛存俯身拾起半截残碑,指尖抚过被剑气蚀刻的篆文。
“昔年昔日...观公孙大娘剑舞而悟...”
他声音突然发颤,白铁剑鞘上的寒霜竟与碑文产生微妙共振。
逢门复则眼尖从石台裂隙中抽出一卷焦黄古籍,帛书残页触手生温。
赫然写着”裴旻于祁连山破境,以八品斩九品天魔七尊...”
两人同时抬头,正见那道重聚的虚影挥出惊世一剑。
剑锋过处,先前被星槎撞碎的”明心见性”牌匾残片突然浮空重组,化作九重环形剑阵。
阵眼处的地面轰然开裂,露出半截嵌满星辰砂的断剑,剑格处阴刻着篆文”裴”字,与石台上”剑魄”酒坛的铭文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逢门复不假思索突然拍碎酒坛封泥,琥珀酒液竟凝成剑形悬于空中。
“《圣唐剑录》载裴剑圣以酒炼魂,这'剑魄'怕是他破境时残留的...”
话音未落,北斗七剑突然插入酒液所化剑影,七道剑光交织成银河倒悬之景。
虚影在这光芒中逐渐凝实,两人脚再次抬头漫天剑气纵横,每一道剑气都浮现着裴旻当年与天魔交战的画面。
张湛存按住狂震的白铁剑,发现剑身不知何时浮现出与裴旻虚影相同的鎏金纹路。
他们二人忽然看向脚下石台不远处,那里插着的半截石剑突然爆发出冲霄剑气
正是先前书海中“以剑载道”四字所化的狂草,此刻正在剑冢上空重组为《裴将军剑帖》的残缺碑文。
“此地,莫非便是传说中裴旻前辈证道超凡的圣地?然而,它又怎会隐匿于这浩瀚无垠的书海深处,令人费解。”
张湛存面色微异,思绪犹如乱云飞渡,难以平息。
若真依碑文所述,此等道场理应矗立于祁连山脉的雄奇之间,而非眼前这不可思议之所。
“在这等千钧一发之际,兄台竟还能分心他顾,实在令人钦佩之至!
若非我眼力未济,错认不得,眼前渐渐凝聚的碑文,定是九品剑道大能,在其修为登峰造极之时,以剑意镌刻的无上剑帖!
所幸我资质平平,无缘剑道修行,否则此刻恐怕也要被这等天地至理、剑意锋芒所牵引,难以自拔了。”
逢门复凝视着眼前的剑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却也只能默默承受,无从排解。
他不断地催促着身旁的张湛存,急切地希望张湛存能快步上前。
或许能从这剑帖中捕捉到那一抹至高无上的剑意。
“去吧!我亲自为你护道,别再这里犹豫不决、婆婆妈妈了。你这瞻前顾后的性子,若不改改,终究难以成就一番大业。”
张湛存耳边回响着不断的催促,他终于鼓起勇气,身形猛地一展,如同大鹏展翅般跃起。
在那即将触碰到剑帖的千钧一发之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指尖甫触到剑帖泛黄的边缘,逢门复的传音便如附骨之疽在耳畔炸响
“莫要再磨蹭。”
话音尚未消散于虚空,道场之外,已隐约可见一两艘星槎疾驰而来,划破夜空的宁静。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逢门复抬手之间,十二卦爻轻盈翻飞,宛如灵动的舞者,悄无声息地在道场之下编织起一张无形的杀伐之网,以防未知的风雨突袭。
他心存慈悲,不愿轻杀端,但守护之道,亦非一味退让。
半身不遂,总比魂飞魄散要好,这微妙的尺度,他自是拿捏得当。
这边张湛存的指尖刚触到剑帖的刹那,整座道场忽然暗了下来。底面剑冢镶嵌的断剑明明灭灭,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斩断了生机。
他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震响,血液在耳膜上冲刷出雷鸣。
蛰伏千年的剑气从斑驳纹路中喷涌而出,化作千百条细若游丝的银芒,顺着他的指尖钻入经脉。张湛存闷哼一声悬浮在空中,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剑气犹如剧毒浸染的银蛇,在他血脉中蜿蜒游走,每一次触碰都细微而残忍地刮擦着脆弱的经络,带来阵阵刺痛。
丹田深处,原本沉睡的真气猛然觉醒,愤然迎击,却在触及那些剑气的一刹那。
被无情地绞得支离破碎,仿佛冬日里脆弱的冰凌,不堪一击。
“这股剑意,竟与李叔那般凌厉无匹,我……竟全然无法抗衡!”
他心中暗自惊叹,绝望之余,狠咬舌尖,一股剧痛让他神智为之一振。
瞳孔深处,两点淡紫悄然浮现,那是他体内第二颗心脏即将觉醒的前兆。
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奇迹突现!
那些被剑气撕裂的经脉,竟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自我修复。
每一根新生的经络都闪烁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坚韧而充满生机,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雕琢,赋予了他重生的力量。
这一刻,命运的天平似乎悄然倾斜,为他开启了一线生机。
“好小子!剑骨初成了?”
逢门复此刻心中有些后悔,若是自己这个不修剑道之人上前是否结果也是如同现在一般?
张湛存体内那股汹涌的剑意漩涡,忽而如同倦鸟归巢,坍缩凝聚为米粒般大小的光点,潜藏于丹田深处。
那些原本在他周身肆意奔腾的剑意,仿佛寻得了最终的归宿,纷纷化作了涓涓细流,朝着那内海般的丹田汇聚而去。
与此同时,那蕴含无尽剑意的剑帖,化作一抹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张湛存的右手掌心。
道场之上,一切重归宁静,唯有地面上那纵横交错的剑痕,默默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造化之旅。
张湛存身形缓缓落下,指尖轻轻掠过石台上那道最为浅淡的剑痕,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蓦地,他屈指一弹,动作轻盈而随意。
没有凌厉的剑气划破长空,也没有澎湃的真元汹涌激荡.
但就在这一弹之间,三丈开外的一柄断剑竟应声而断,断口平滑无痕,宛如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