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阁如今临江而立,飞檐刺破雨幕,檐角青铜铃在风中碎成清越鸣响。
江面已化作墨蛟翻腾的鳞甲,万顷波涛裹着白沫撞向岩岸。
却在阁楼三十丈外诡异地四散开来玄青石阶上暗刻的玄咒正泛着微光,将狂暴的怒江隔成水墨屏风。
九丈高的紫檀木柱在雷光中流转着金丝纹路,暴雨凝作银线自蟠龙浮雕的鳞隙间泻落。
顶层观澜轩的鲛绡纱忽明忽暗,竟是将漫天紫电都滤成了暖黄烛晕。
有人倚着沉香木凭几翻动书卷,纸页沙沙声穿透雨幕与檐外十二连珠雨漏的叮咚竟谱成韵脚。
江心忽有巨浪冲天,千百尾银鳞在浪尖闪烁如星子坠落。
阁中炉火却蓦地爆开金蕊,将半空凝结的雨珠映作琥珀悬珠。
风里隐约浮着琴声,
此刻最凶险的浪头扑至第七重檐角,却见檐下悬着的铃铛,霎时将那十丈高的水墙化作濛濛细雨。
阁中人袖口沾了星点水痕,反手将半卷书籍压在**吻镇纸上,窗棂外百万钧的江水轰鸣。
竟压不住砚中松烟墨香。
骆宾王与王维并肩而至,此刻,书海阵盘悠然悬浮于苍穹之下,宛如遗世独立的仙舟。
它似乎已挣脱了先前的束缚,重获自由。
王翊霄静坐于地,任由细雨轻拂过她坚毅的面庞,她的心中唯有夺回这阵盘控制权的执念,风雨无阻,已逾半刻。
“两位恩师,师姐如此苦撑,已近一盏茶时光,可有良策解此困境?”
崔檀心急似火恨不得以身代之,共赴此难。
然而他对这书海的玄妙机理知之甚少,贸然介入恐非助益,反添纷扰。
于是他只能强按下心中的焦急,稳稳立于一旁,即便内心波涛汹涌,面上也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骆宾王轻轻一扬手,指尖轻触那古朴的阵盘,霎时间,一股无形之力猛然将他托举而起,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志在暗中较量。
显然对方蓄意挑起这场对决,且对这阵盘的操控已臻化境。
若非精通此道的杜甫在此,要想夺回控制权,恐怕绝非易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此人显然是意图以斗法相逼,更妄图利用尚处于书海秘境试炼中的众人作为筹码,胁迫我等就范。”
“那便是,彻底摒弃了同归于尽的绝望念头。
今日之景,何以至此?往昔平静之时,这阵盘之内,未曾显露丝毫异状,悄无声息,仿佛沉睡的古兽。”
王维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对于此道一窍不通的他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以免雪上加霜。
倘若真如先前所言,玉石俱焚之局一旦开启。
只怕这书海之内,修为在五品之下的众人,皆将难逃劫数,魂归九幽再无生还之理。
“那老夫且与他斗上一斗诸般造化,得看处在书海内部之人。”
骆宾王九品修为不至于连这书海都掌握不了,主要是对方投鼠忌器。
十分精准的拿捏了明心阁众人之心理,才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于此同时,在那浩瀚书海深处,张湛存紧握的断剑已悉数碎裂,对手的攻势如狂风骤雨,只见其影影绰绰,难觅真身。
他险之又险地避过致命一击,只觉内脏仿佛要被这股巨力撕扯移位。
若非逢门复挺身而出,以其坚实的背影作为盾牌,替他拦下了部分凌厉攻击。
否则以他区区二品修为,恐怕早已魂飞魄散,归于虚无。
逢门复的软甲已褪成青灰色,指尖卦诀掐到第三重便再难寸进。
此地的天地气脉竟如沉铁浇铸。
“往后退!此时才有一线生机。”
张湛存突然低喝,手中半截断剑爆出青芒。
剑气纵横,将扑来的三道墨影钉死在眼前地面。
那些漆黑轮廓发出帛裂般的嘶响,化作焦臭墨汁渗入青砖。
逢门复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遇见了难以置信之景。
紧接着,他身上的软甲竟无声无息间被撕裂,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们脚下的土地竟开始颠倒旋转,宛如乾坤倒置。
与此同时,百米之外的漆黑浪潮猛然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带着无可匹敌之势,轰然拍下。
张湛身形急旋,本能地将手中已断的利剑迎了上去,却未曾料到那巨掌之中蕴含的力道竟是如此惊人。
只是一瞬,他便如受重创,口吐鲜血,身形踉跄。
逢门复眼疾手快,连忙催动坎水之力,化作一条柔韧的绳索。
将他迅速拉至身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紧随而来的灭顶之灾。
“走!“
眼见局势不妙逢门复直接将身上软甲脱下,猛的扔向后方。
届时无数星辰纹路化作铜绿斑驳的卦象浮空成阵,生生在墨浪中劈开裂隙。
两人踏浪疾行,脚下每落一步都有卦纹绽开,将翻涌的墨色暗流灼出青烟。
不敢停留,循着台阶不断往上。
“这等道场当真是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咳...”
张湛存的眼神变得朦胧而深邃,对方的话语在他耳畔模糊成一片,唯有自己体内那股翻腾的气血。
如同遭受了无形重击,令他此刻仿佛游离于生死边缘,半死不活地挣扎着。
方才那一击,对手的修为显然远在他之上,然而世事无常,那致命一击却也意外触动了他怀中紧抱的剑帖。
剑帖仿佛被唤醒,化作缕缕温润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的丹田内海。
这些暖流甫一接触内海,便被那颗神秘莫测的第二颗心脏贪婪地吞噬殆尽。
仿佛久旱逢甘霖的荒漠,急不可耐地汲取着每一丝生命力。
在张湛存意识迷离的间隙,他的双眸不经意间闪烁出一抹淡淡的紫意。
那是他体内潜藏力量觉醒的预兆,一抹异样的光芒在幽深的瞳孔中悄然绽放。
“兄台!切莫在这关键时刻糊涂行事!你我前途一片光明,岂能在此阴沟里翻船?”
逢门复出手毫不迟疑,手掌如铁,重重拍在张湛存脸颊之上,一声清脆的“啪”响回荡在空中。
或许正是这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同晨钟暮鼓,将他从混沌中猛然惊醒。
“我暂且无碍,你且放手吧。”
张湛存稳稳落地,立于台阶之上,眼中那一抹淡紫仍未消散,仿佛夜色中残留的幽光。
此刻凝视前方漆黑无比的台阶尽头竟是无数锁链状星轨绞缠着前朝甲胄残片,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逢门再次抬头仰望,眼前景象令他心惊——竹简间隙,银丝如细雨般垂落,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悄无声息地将二人缓缓包裹。
“快闪开!”
危急关头,张湛本能地伸手从地上攥起一条沉重的锁链,毫不犹豫地挥向那逼近的网罗。
锁链触及掌心的一刹那,一种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他的第二颗心脏轻轻颤动,眼中淡紫色光芒愈发汹涌澎湃,仿佛有古老的力量在苏醒。
转瞬间,这股力量沿着锁链流淌将其彻底炼化,化为一把散发着森然魔气的魔兵。
魔气如怒潮般汹涌而出。
势不可挡,一击之下,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银丝巨网竟被生生撕裂。
阴影中的两道身影也随之显露无遗。
一位身着素白的年轻公子,腰间悬挂着清河崔氏的族徽玉佩。
他身后站着位蒙面女子,手中握着一卷泛着幽光的竹简。
“这种兵器倒是古怪,可惜已然尽毁,如今你们底牌尽出,若是束手就擒,可免受皮肉之苦。”
但随着那枚玉佩不断舞动,张湛存与逢门复两人慢慢的看清说话这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