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突破重围,雨夜奔走,不敢有片刻停留。
豆大的雨点,无情地刺穿夜幕,溅落在泥泞大地上,激起层层水花。
他的面容说不上英俊,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粗犷。
身材高大魁梧,肩宽背厚,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一张国字脸上,浓密的眉毛像是两片黑色的灌木丛,下面是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
这一等人物决然不是这江南水乡之人。
电闪雷鸣偶尔划破这混沌夜,再看张湛存被他强有力的手紧紧扼住咽喉,那张脸因窒息而涨得通红。
双眼凸出,满是惊恐与绝望。
雨水顺着那人的手臂滑落,与张湛存脸上的血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血还是雨水。
况且双方的修为差距太大,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只能如同在水中浮游一般任人拖拽。
甚至连自己的丹田内海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或许只差临门一脚,自己的半生修为就将破碎。
那人手中的力道略微缩小一点,也就是给了张湛存一个呼吸的机会。
但胯下那匹马的速度并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
一路风驰电掣,他这人向来疑神疑鬼,若不彻底走出这江南道,只怕是不会罢休。
而张湛存最终还是晕死过去,在内海丹田宛如璀璨星辰却即将破碎的危急关头。
他的身体之中,却有一颗隐藏已久的心脏开始缓缓跳动。
这颗心脏并非血肉之躯所能孕育,天生地养!
苍穹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在为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奏响前奏。
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张湛存那紧闭的双眼。
也照亮了他身体周围那逐渐凝聚的魔气。
随着第二颗心脏的跳动,二品的修为逐渐攀升。
心脏的每一次起伏跳动,都能引来天地雷劫落下,势要将他诛杀的神魂俱灭!
此刻的张湛存双眼紧闭,但眼皮之下,却有一道诡异的紫光在悄然流转,那是苍穹魔眼初见端倪的预兆。
“不好!大人这小子有猫腻!”
“什么!?”
这两人只顾着雨夜狂奔,却丝毫没有察觉,天地雷劫汇聚一处在这高空之中。
待到这一击落下,抓住张湛存脖颈那人,才慌忙将他重重的砸在地面。
砰砰砰!!!
雷龙狂怒,从天而降,一时间竟然击不散张湛存四周汇聚的魔气,反而只能看着他的修为逐渐攀升。
一路从二品直线飙升到九品,登临大道之巅,仅仅只用不到三息!
四周的风声、雷声、以及那隐约可闻的马蹄声。
都在这天翻地覆的场景中显得微不足道。
“好小子!张九龄留这么个祸害在世,今日恰巧成全了我,继续走!后面自有人为我等收拾残局。”
话音落下,两人瞬间隐没于这苍茫山野的雨帘深处,唯余张湛存形单影只。
他缓缓睁眼,轻轻一挥手,周遭肆虐的魔气便如晨雾遇阳。
消散无踪,即便天雷滚滚,不绝于耳,他却岿然不动。
神色淡然,仿佛换了副魂魄,无畏无惧。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定格在前方那座巍峨的扬州城上,正欲抽身离去。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无数藤蔓犹如鬼魅,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将他周身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紧接着,明心阁的九曲黄河大阵轰然降临,将他牢牢困于阵中。
“时也命也。”
远处,杜立身侧的老者说完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满脸凝重。
他手中的阵盘光芒闪烁,震颤不已,似乎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恐惧。
“此子心智已变,此法暂能困难一时,困不住一世!我来助你!”
话音刚落,数道剑光拔地而起!
互相来回左右碰撞,恰似某种音律,如细水长流一般连绵不绝。
若细细看去,不知何时扬州城方向有一人极速赶来。
此刻被九曲黄河大阵,束缚在原地的张湛存眼神空洞,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能够阻碍他身上的魔气纵横。
直到这两三道剑光劈落在他身上各自的穴道之中,被他藏在胸膛之中的听风帆,骤然飞出漂浮在空中,伴随着与九曲黄河大阵的律动同步。
那手持阵盘的老者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控制权被完全剥夺,并且带有一股不可置疑的威严。
“骆兄,阵盘失效,莫要贸然上前!”
可是终究这老者的话晚了一步,扬州城急速赶来那人已然冲入阵中!
半个时辰之后.....
砰!
阵盘炸裂,九曲黄河大阵解除!
张湛存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倒飞撞在后面的山峰之中,而扬州城赶来那人身上伤痕累累,左手握住长剑,右手握住听风帆。
随手一挥,各方山石瞬间汇聚在他掌心之中向着张湛存袭击,将他狠狠的压在石堆之中,无法动弹。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落到地面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连忙运转体内宾王劲平复四肢百骸的伤痕以及内脏多处被魔气撕碎的地方。
“骆兄!”
“莫要看老夫,先去瞅瞅那小子,刚才我出手过重,若非是如此,只怕是我也得身死在你这九曲黄河大阵之中。”
骆宾王此刻闭眼凝神不再说话,100多岁的身体差点濒临崩溃。
于是乎张湛存这边下场也并非太好,眼眸之中的魔气全然褪去。
第二颗心脏骆宾王以九品强横的功力,将其打得奄奄一息,才暂时压制这小子。
现在的他完全不省人事,整张脸肿的跟猪头似的。
甚至于自己的丹田内海二品修为差点被完全打碎。
若非是京兆杜家之人身怀至宝,将他的内海丹田完全修复,今日只怕他是在劫难逃。
不死也得修为全废,此生再无踏上修炼的途径。
次日清晨,一切都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淡然。
雨滴抹平了一切斗争的痕迹。
张湛存醒来之时依旧还在客栈之中,不过换了一个房间,朦胧的睁开眼。
回想起昨晚,貌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换句话来说,或许已经失忆。
“走了走了!我刚询的一船家愿携我们往东海走一趟。”
啪!
看见刘奇整个人高兴的手舞足蹈推开门看着张湛存。
这小子愣是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也像是如同失忆一般。
“那挺好的...”
张湛存并没太在意他在说什么,脑海之中努力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将目光放在眼前青莲剑以及怀中的听风帆身上。
“那赶快走啊,船家只有这么多啊,我可来来**问了多少家,就这一家愿带咱们出海。这一切都是得归功于我!”
“是是是...归功于你,话说你记得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睡迷糊了吧,昨晚能发生什么事?!”
“好吧。”
张湛存走到门口站起身,略微看了一下门口的店小二,好像似曾相识又好像不太一样。
就这样心存疑虑,走出客栈那一刻。
骆宾王与杜家之人从二楼雅间中走出。
“我以强硬手段洗去他昨晚记忆,实属无奈之举。”
“倒也不必,剩下这事可全然交给老夫,正好往阴阳宗走走。如今的明心阁中各派系已是骂声不断,永王之约,我们当真不便参与。”
“如今这事可由不得你我,但愿李兄此举不是重蹈覆辙。”
日上三竿,碧空如洗。
张湛存两人自踏上这船开始便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感觉。
与旁边靠岸的船相比,他们脚下这艘船貌似多了一丝修仙者的气息。
“两位站在这儿看了许久,想必也是猜出了什么?”
“确实有点门道,这船难道还是什么宝贝不成?”
刘齐轻轻的敲了敲夹板,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哼!凡夫俗子自然看不出这一艘仙舟的奥妙,与你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船上的人一听他这话扭头便走,没有半刻停留。
又或者说目前这艘船上肉体凡胎之人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人多少都是有些修为在身,否则哪个又敢往东海走这一遭?
“诶!你这人说话。”
“算了算了,谁嘴长在人家身上还说什么,咱们也管不着,这海上的风浪挺大,咱们还是往里面走走。”
张湛存回头便是一阵海风袭来,一股寒意瞬间侵袭全身。
更别说正值清明时节,若是头上再下那么几滴雨水。
指不定到时候出海有多冷呢。
“切!都不知道一个个的在耀武扬威些什么呢,我说兄弟你这一身修为也没必要怕这一群家伙吧!”
虽然刘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房间里面走了走。
毕竟这银两花出去了,该有的落脚地儿还是要有。
又是大概半个时辰过去,浩瀚无垠的天际线下,这船缓缓自港口驶出。
海风带着微咸的气息,张湛存透过船身上的窗户,才发现那船家自拍胸脯的底气。
刚才处在港口那船并非是全貌,一半沉在水下,一半浮在面上。
如今才刚刚走出两三步,船底附着的龙骨才慢慢显现在波涛中轻轻摇曳,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吟唱。
这一声似乎带有捕捉着四周海风的力量,将其掌控化为己用!
就是他这船帆时动时不动,没有要往上升的意思。
遮遮掩掩,但又有几人能关心这东西呢?
四周,海鸥盘旋,它们的鸣叫声清脆悦耳。
随着仙舟逐渐远离港口,脚下的甲板开始微微震动。
“动了动了!这船当真是不一样,咱们好似飘在空中一边,这钱花的当真是值!”
刘齐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轻盈了许多,连忙一路狂奔,跑到了外面甲板上。
张湛存跟在他的身后,也一起站在甲板上面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怒涛翻涌。
“不往外走,当真是不知这天地还有这一番景象。”
嘎吱!嘎吱!
就在他感叹之际,身后的船帆已经慢慢升起,之前杵在港口遮遮掩掩。
可到如今正大光明的翻到正面挂上船杆,其中有一人好像认出了这船帆上的标志。
“十二连环坞!这是十二连环坞的船!”
“什么!十二连环坞!”
“这是聚仙舟!十二连环坞的聚仙舟。”
不知谁一语道出这船的来历,其他的人一时间惊惶失措!
张湛存也是大吃一惊连忙带走刘齐向后仓走了几步,此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地。
即便是上了贼船,也是无计可施,扬州官府之人根本就管不了这么远!
“你这...找的什么人?咱们现在都是上了贼船啊!”
“我!!!我怎么知道?那当初你怎么我去问一问呢?
我哪儿懂这么多啊,那这个家伙一听要去东海一个个跑得快,就这一个船家主动靠出来。”
刘齐被吓得双腿发软,一直抖个不停。
再加上他们两个人慢慢的摸到仙舟的后舱部分被身后的海风不断吹打那是冷的受不了。
“那就先暂时待在这,后面再想想办法吧。”
张湛存下意识反应将怀里的听风帆死死的别在腰上。
还未等得及他有所反应,中间的甲板上,便已经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传来。
“都闭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轻举妄动!”
“再多说几句废话,扔你们下去喂鱼!”
忽然一位面容憔悴、形如枯槁的老者显现,其体内潜藏的三品修为猛然迸发,震撼全场!
此人正是这艘航船的船家,先前主动与刘齐搭话的那位,实则乃十二连环坞中的一员干将。
环顾四周,船上众人显然皆是经过精心筛选,修为大多徘徊于一品至二品之间,无一例外。
在这艘船上,竟无一人修为超越三品,这意味着,所有人此刻皆如同老者砧板上的鱼肉,命运岌岌可危。
任凭他如何摆布,众人皆是一筹莫展,唯有顺应天命,静待事态发展。
“叔,何须多言?”
一人不耐烦地打断。
“将这些闲杂人等统统丢下,我们只取那小子身上的宝剑便是。
那日虽有高人出手相助,使他暂避一劫。
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既然他已踏入扬州地界,出海之事势在必行。
一旦沾水,他又岂能逃出本少爷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