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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声声祈祷的催逼，泥塑腹部快速隆起，不多时便长出一个凸起的泥球。
“成了！”陈石欣喜若狂，拔出腰间小刀将泥球破开，从里面掏出一只漆黑木盒。他将木盒举过头顶，院里的村民纷纷磕头欢呼。
在陈石指挥下，有人抬上一盆刚熬好的猪油。村民们排队将火把浸入滚烫清亮的猪油中，再一一点燃，那些火把便也冒出和土庙内一样的赤红火焰，并且风雨不侵。众人举着火把，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走出院子，向村后深山走去。
由诡异火焰组成的赤龙在漆黑的雨幕中蜿蜒前行，它穿过树林，来到陡峭的山壁前，钻入狭窄的岩石缝隙。在一人宽的小道里，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借着火光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灌木，大片茂盛的草地，以及一汪幽潭。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透过头顶的石缝温柔洒下。顾南柯凑近潭边，只见水中趴着七条巨蚕，有一人之高，五驾马车之长，月光照拂下圆滚滚的身躯如玉如脂。它们蠕动着，将一层发黄的旧皮缓慢褪下。
潭水并不深，只堪堪及膝，陈石步入水中一一查看七条巨蚕，最终指着其中一条道：“这是个五龄母蚕，熟了，能吐丝，就它吧。”
一群村民上前，用各式武器对准巨蚕。待巨蚕蜕皮结束，村民中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他接过陈石手里的黑木盒，捞起水中的蚕蜕往盒子里装去。巨蚕见状抬起身子要回头抢，但早已准备好的村民们一顿棍棒招呼，将它打入水中。
巨蚕发了狂，张开血红口器发出嘶哑长啸，身体左右摆动眼看要突出重围。陈石见情况不妙，立马高声命令：“起香！”
说时迟那时快，参与战斗的村民纷纷从腰间布袋里抽出三根香，猛然插入自己后颈。那香无火自燃，数道烟雾飞速腾升，插了香的村民立马四肢扭曲浑身膨胀，变成了高大的怪物，并且人人都顶着同一张脸——泥塑的脸。
这些怪物力大无穷，轻轻松松将巨蚕打倒在地。年轻男子从容不迫地装好蚕蜕，合上木盒，缓缓来到巨蚕身边。“你的羽衣在我手里，速速化为人形与我回家去。”他语气高傲，脸上是难掩的兴奋。
巨蚕身体坍塌萎缩，化作一位娇美的白衣少女。少女哭着跪在水中哀求：“公子您发发善心，将我的旧皮还给我吧。如今天地灵气衰竭，我唯有吃下旧皮才有力气破茧成蛾。”
“还给你可以，但你必须做我的妻子。待我日后寿终正寝，自会将羽衣归还。”年轻男子弯下腰，向蚕妖伸出手，“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以后你就叫惊蛰。”
蚕妖大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她自然不懂何为妻子，但她却能看到那黑木盒已长成浑然一体，既无任何缝隙也无任何关窍，她知道单凭自己是无法打开的。人族一辈子，也不过区区几十载，有什么可怕？蚕妖心里如此想着，擦去眼泪，将手放入年轻男子掌心。
该死！连逼带骗，她们就是这样落入陷阱的！顾南柯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此刻身为虚无缥缈的元神，她必定要出手教训这帮披着人皮的畜生！
变为怪物的村民已经恢复原状，赤色长龙又浩浩荡荡向村中游去。只是回去的队伍里多了一对年轻男女，懵懵懂懂的少女任由年轻男子牵着走，完全不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何种命运。
再回到土庙，陈石接过年轻男子手里的黑木盒，将其放到供桌上，又带着男子和蚕妖给泥塑磕了三个响头，以感谢饕餮神成全这段姻缘。
真是刽子手谢刀匠，还叫他们感恩上了！顾南柯心中暗暗讥讽。她自以为完全弄清了蚕妖们的处境，只待寻个时机把蚕蜕抢出来，便可以将这些该死的村民一锅端掉。至于什么猪油、怪香、饕餮神，想必都跟佛珠脱不了关系，叫白玉川来一探便知。
子时已过，乡道上朗月清风，众村民用土扑灭火把四散归家，仿佛只是参与了一场赶集。顾南柯正准备打道回府，猛然想起立春那张煞白的脸，以及土庙里用于祭祀的死蚕。
不会是她吧？别别别，老天保佑，立春啊，你一定等我救你出来！顾南柯念叨着跟上陈石，打算再去确认一下立春的安危。
陈石家同样灯火通明，西厢房内还传来阵阵斥骂声。
“还没搞完？从我走时训到现在？”陈石甚为不满地推开西厢房房门，顾南柯也跟着溜进去。
屋内烛光明亮，顾南柯这才注意到屋中不只有织布机、缫丝机，还有络车、经架、纺车等等工具。而处于工具包围圈中央的，是被捆在长凳上的立春。她整个人趴着，只伸出一个脑袋，对着地上的铜盆干呕，盆中有水，有蚕丝，还有鲜血。
“没辙，怎么打也不吐丝了。”陈阿满一扔手中棍棒，寻了个椅子坐下。
“春蚕到死丝方尽，她这是活不长了啊，不如下次祭品就选她……”陈石喃喃自语。
“能活，能活！”陈石之妻寒露跪地捧起立春的脑袋，“好孩子你听话，乖乖吃饭吐丝，咱好好活着，行不行？”
立春不作回应，闭上眼睛展现出坚决的死态。
“哟，平日看着胆儿挺小，没想到还是个犟种。”陈石说着转向陈阿满，“阿满，你倒是快让她怀个娃儿呀，怀上就不寻死觅活了！”
“我倒也想，你是没瞧见她那副德行！”陈阿满撇撇嘴。
“还能由得了她？”陈石撸起袖子上前，又指指寒露道，“你也来帮忙。”
寒露一边帮陈石解开立春，一边不断解释：“好孩子你忍忍，等生下儿子日子就好过了。你不要怨我，我也是为我儿子，阿满得有妻有子，不然村里人该怎么看他？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立春预感到要发生什么，猛然睁开眼睛，身体抖如筛糠。
“不……不要……”她奋力挣扎，眼中涌出恐惧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