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柯赶回长风岭时,群妖已溃不成军,虎氿也身负重伤。两军人数过于悬殊,顾南柯重整人马放出扇中命奴,与哪吒李靖足足周旋了一月有余,终于击退天兵。算上养伤和处理战后事宜,顾南柯整整两个月未踏足翠羽楼。
等顾南柯终于有空去翠羽楼时,她一身疲乏,只期盼能从金鸾处获得慰藉。干脆把所有事摊开讲,兴许他便能同意跟我回去呢?她如此想着,踏入翠羽楼大门。
顾南柯直奔四层卧房,却在厅堂里被小厮拦下来。
“夫、夫人,楼主这会儿正忙,特意吩咐了不许人打搅。”小厮神色有异,虽笑脸相迎却不住地擦冷汗。
“他忙什么呢?”一阵不祥预感油然而生,顾南柯盯着小厮背后的卧房,隐隐听见女子的娇声。
“楼主他……他说,要和百灵鸟一同练舞。”小厮哈着腰,绞尽脑汁打圆场,“夫人您别多想,很快,他们很快就出来了。”
顾南柯心下一沉,最坏的答案已呼之欲出。但除非亲眼所见,她还是无法相信。“滚开!”她冷冷道,抬脚便闯。
“夫人您不能进啊,真不能进,楼主会责罚我的!”小厮慌了神,左拦右挡。
顾南柯最近杀了太多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掐住小厮脖子,阴森至极地问:“你,想死吗?”
小厮的脸因无法呼吸憋得通红,他疯狂摇晃脑袋四肢扭动挣扎。顾南柯像扔垃圾般将他随手一抛,大踏步朝卧房走去。
轻轻推开门,不堪入耳的声音反复刺穿着顾南柯的耳膜。她悄无声息绕过屏风,只见满地衣衫凌乱,床榻上金鸾和百灵鸟正缠绵悱恻,不知天地为何物。
心中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被残忍撕裂,鲜血伴随着痛苦和回忆汹涌而至。顾南柯脑中闪过许多张脸,师父、清玦、王母、东华帝君、杨戬,为什么这些人抛下她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金鸾?她到底怎么恶贯满盈了,要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被别人背叛、抛弃、伤害!
“真稀奇啊,这又是练的什么新舞?”顾南柯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半张脸埋在黑暗中。她双目决眦瞳孔骤缩,如一只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浑身都是血腥的杀气,可怖至极。
金鸾和百灵鸟吓得立马分开,连滚带爬捡了衣服囫囵穿上。金鸾张皇失措率先解释:“不是这样的!你两个月音信全无,我以为你生气了,不会再来!”
“呵,小厮有没有告诉你,我有急事?”顾南柯一步步逼近金鸾,犹如前去索命,“区区两个月而已,你到底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早有二心终于得了机会?”
金鸾扑通跪下,摆出一副可怜相急切求饶:“好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认错认得这么快,怎么,你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吗?”顾南柯撇了一眼旁边的百灵鸟。百灵鸟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紧紧环抱住双臂,面色惨白。
“她一只下贱的野鸟,谁能看得上她?我只是一时糊涂,被她迷了心窍!好姐姐,我从未与别人相伴过这么长时日,也从未给第二个人跳过求偶舞,我心里只有你啊!我与她,充其量不过玩玩而已,你才是我要守护一生的挚爱!”金鸾自以为摸到了关巧,大表忠心。
谁知顾南柯听了半天,忽然一抬头转向百灵鸟,戏谑道:“百灵鸟,你瞧瞧自己抢了个什么货色!”
百灵鸟泪眼一转,指着金鸾哆嗦开口:“你分明对我说,你早看腻了她!你说她不能搬来翠羽楼,所以你们迟早要分道扬镳,到时候我就是楼主夫人!你说你爱我,你喜欢和我一起跳舞,你说我懂你的舞,我才是你的红颜知己!”
“瞎编乱造!”金鸾诚惶诚恐扑过去,抱住顾南柯一条腿,“你别听她胡说,她只是觊觎你楼主夫人之位,故意挑拨离间!”
顾南柯简直要被逗笑了,就好像吃饭的时候,有人说来了只蚂蚁想偷你一粒米。楼主夫人之位是个什么东西?她连整座翼山都从没放在眼里过。“你回去吧,有些账我要与金鸾单独算算。”顾南柯对百灵鸟说。她一贯不喜欢为难女人,因此懒得跟百灵鸟计较。
百灵鸟见自己被放过一马,立刻千恩万谢地走了。金鸾本想让两个女人斗起来,他再借机站到顾南柯一边,让顾南柯有种胜利之感,由此摆平自己的麻烦。他连结局都想好了,百灵鸟魅惑楼主被逐出翼山,顾南柯抱得美男归,而他自己则痛改前非。从前很多次,面对相同的状况,他都是这么办的。无论如何,他总要留下一个女人,以便让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然而,顾南柯根本不给金鸾这样做的机会,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声质问,都矛头直指金鸾。此刻百灵鸟已走,金鸾黔驴技穷,除了用铺天盖地的花言巧语求饶,再无他法。
顾南柯烦不胜烦,狠狠捏住金鸾的脸,怒吼道:“闭嘴!我知你巧言令色,最会哄人开心,却没想到你不只哄我一个啊!金鸾,你老实说,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顾南柯双目充血,直捏得金鸾脸上留下鲜红的指印。
金鸾惊恐万状,斗大的泪珠扑簌簌滚落。“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待在风月场,垂涎美色是我的本性。我不是故意的……好姐姐,你在我心里无人能比,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饶我这一次吧,我改,我一定改!”金鸾越哭越大声。
“又来了。”顾南柯厌恶地一笑,捏着金鸾脸的手向下滑动,陡然掐住金鸾的脖子,“照你这么说,我天天待在战场,那杀人如麻也是我的本性喽?既如此,不妨你也体谅体谅我?”
顾南柯五指收缩,仿佛真要掐断金鸾的脖子。金鸾这才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手抓脚蹬拼命挣扎。眼见无法逃脱,他瞬间从袖中抽出一根翎羽,将尖锐的羽根刺入顾南柯掌心。
顾南柯吃痛松手,金鸾倒在地上咳嗽连连。“都是妖王……咳咳咳……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金鸾恶狠狠道。
羽根自下而上穿透了顾南柯的掌心,手背上露出一点鲜红的尖儿。顾南柯端详一阵,满不在乎地拔掉翎羽,随手一扔,像丢掉一个稚童的玩具。
“好弟弟,你知不知道,你惹到谁了?”顾南柯伸出血手,揪着衣领将金鸾提起来。
金鸾还没来得及挣扎,只觉狂风掠过,背后如巨石猛撞。他五脏六腑一阵绞痛,喷出大口鲜血,这才发现自己被顾南柯按在了数丈开外的墙上。其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皆让他从骨子里感到胆寒。
“其实,我不叫顾七,我叫,顾——南——柯——”顾南柯一字一顿说道,欣赏着金鸾的表情变化。
眼眶、瞳仁、鼻孔、嘴巴一齐放大,最终在脸上组成触及灵魂的悚然。金鸾连哭都不会了,上下牙齿打着寒战,齿缝里全是鲜血。
那个用三年时间终结三界之战的人,那个杀穿仙界叛出天庭的人。灵台将军,妖神天尊,无论哪个名号背后都是尸山血海。金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和这样的人物同床共枕了一年,并且还自作聪明自寻死路地负了她。
金鸾恍惚间觉得,百年来所有伤心女子对他的咒骂,都在这一刻应了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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