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符修院,勿听带着顾南柯直奔监院房。外屋是书房布置,木架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符箓。内屋则大为不同,软榻纱帐香炉案几一应俱全,高矮柜子上摆满了文玩古物,墙上挂了一排文人字画。
勿听掀开软榻坐垫,打开暗门,从中空的卧榻里掏出酒坛酒壶酒盅。
“巧思妙想啊!”顾南柯由衷感叹。
勿听从小抽屉里拿出一方锦盒:“饮酒要啜饮,不可贪杯。喝完吃这个醒酒丹,保你神清气爽酒气全无。这可是我费尽口舌,从师兄那讨来的好东西。”
“天衣无缝啊!”顾南柯接过锦盒,打开端详,只见里面果然躺着十几颗丹药。
“这些还不算什么,给你看看我说的更好玩的东西。”勿听被夸得飘飘然,忙不迭拉出一个大木箱,开盖拿走掩人耳目的符箓,露出一箱子闲书话本。
“这是……《白蛇传》、《梁祝》、《牛郎织女》、《孟姜女》……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顾南柯看得双眼发直。她在灵台山上时,别人听道学艺,她只管偷偷看闲书话本。尤其是这《白蛇传》,她身为妖,简直看得欲罢不能,反反复复品了许多遍。
“英雄所见略同!这些闲书,全是我哭着求师姐帮我在外面找的。她外出降妖危险重重,带回来的书皆是无价之宝!”勿听没大没小地一拍顾南柯肩膀,“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
“太够意思了!”顾南柯喜不自胜,接着往箱底刨,从书山卷海里翻出一本叫《春戏图》的书来,“怎么还有画册啊?”
“别!这本不能看!”勿听惊慌大叫。
然而为时已晚,顾南柯展卷一观,只见画中春光无限风月无边,登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兄弟,你有此等宝贝,干嘛不早拿出来?”
“人都说你性情不似寻常女子,今日一见,真是开了眼了。”勿听瞪圆双眼,缓缓鼓了两下掌。
“不然呢?我要羞红脸扭头就跑吗?那你也太看不起我堂堂妖神了。”顾南柯将《春戏图》揣入袖中,“得,这本我带回去看,咱们先品美酒阅佳话。”
“我还没答应借给你呢,你是不是有点倚老卖老啊?”勿听不悦。
“你放心,我不白看,还书的时候自然叫你明白,什么是书中自有黄金屋。”顾南柯眨眨眼。
“讲究!”勿听心服口服,赶忙爬起来给财主斟酒。
白玉川吃过晚饭,见勿听一个人回来检查课业,连忙寻问顾南柯去向。
“妖神大人说有些乏累,先回去歇着了。”勿听信口胡诌。
白玉川只当顾南柯偷奸耍滑,不肯来听晚课,因此并未在意。待晚课结束,他来到顾南柯住处,才发现此人脸上盖着书,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般用功,是查到什么线索了?白玉川伸手取书,展开一看,顿时又啪一声合上,只一眼便已令他面红耳赤。顾南柯你!我那边辛辛苦苦学画符,你这边倒好,竟闲得看起这种东西来!污秽不堪,乱人心志!白玉川气得七窍生烟,手一挪,书角已悬在油灯之上。
正当白玉川想烧书明志之时,顾南柯说过的醉话幽幽在耳畔响起。
“喂,怎么不给个回应?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看样子,哪个都是第一次。想来也对,灵山天庭皆是些不通人性的家伙,让我们白仙君找谁练手呢?”
白玉川修长的手指紧紧捏在书名上,指尖已按得发白。那“春戏图”三个字犹如火舌,不断灼烧着他的皮肤,舔舐着他的心。没吃过猪肉,总要见过猪跑吧?兴许此事也需要学习,免得下次再被她耻笑……
等等,我一个佛门弟子天上仙官,这是在做什么呢?白玉川轻轻收回手,合目叹息。顾南柯啊顾南柯,我本安于吃斋念佛,你却好端端非要喂我吃肉。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一旦开荤犯戒,便是覆水难收,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二日清早,顾南柯火急火燎推开白玉川房门,高声疾呼:“白玉川,你有没有在我房里见到过一本书?我有本书丢了!”
“什么书?”白玉川含糊其辞撇开目光,自顾自整理着腰间佩剑。
“完了,这书是我从勿听那儿借的,到时拿什么给人家还?”顾南柯一脸苦相,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勿听竟然敢借这种书给你,他安的什么心!白玉川脸色一沉,却还要若无其事道:“没事,多找找,总会找见的。”
“唉,好吧。”顾南柯叹口气,忽而站起来,“对了,之前何三道给的赏银应该还有吧?你支我点。我答应过勿听要给他借书费,这下书丢了,恐怕还要额外赔偿。”
有银钱交易,好事,不至于把人搭进去。白玉川展颜,十分慷慨地掏出一袋银子问:“这些可够?”
“足够了。”顾南柯欣喜接过。
“你先去学堂,我收拾完就来。”白玉川打算支走顾南柯。
“好!”顾南柯大踏步走出门,却又猛然顿足,转身问道,“白仙君,我瞧着你今日怎么眼圈泛黑啊,昨夜没睡好?”
白玉川心中有鬼,吓得连忙低头遮掩:“呃,这个……修习太耗神了。”
“噢,那你注意身体,别那么辛苦。我先走了。”顾南柯挥挥手。
白玉川等顾南柯走远,这才溜进顾南柯房中,将那本《春戏图》匆匆扔在床下。她应该……不会发现吧?我真是昏了头了!白玉川一边懊恼自责,一边向学堂赶去。
今日是勿言教授剑法,她一上来先舞了一套长生十三剑,招式凌厉婉若游龙,引得众学子拍手叫好。
“这剑法本身虽不甚高明,但她练得极好。单从一招一式来看,她用剑的天赋,在我之上。”顾南柯如此评价道。
“这么厉害?”白玉川难以置信。
“在我之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经常使剑。”顾南柯兴致缺缺,“我之前不是说过要教你剑法吗,得,现在遇上比我更有本事的人了,你跟她学吧。”顾南柯说完又悄摸朝门外溜去。
“你去哪儿?”白玉川问。
“我回去再找找书啊,叫我看一早上练剑,还不如杀了我。”顾南柯飞也似的逃了。
你教和她教,能一样吗?白玉川心中暗叹,罢了,还是先学剑法吧。
正当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白玉川上前查看,只见勿言以剑为支撑,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
“新伤未愈而已,并无大碍。”勿言勉强站起,“各位,你们若要入剑修,能学到防身本事不假,可我丑话说在前面,自古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们剑修每次外出杀妖搜寻,皆有死伤。所以,选择修行之道时,请务必慎重。”
“话虽如此,若无剑修护卫,整个长生观都将不复存在。这份荣光,总要有人承担。”白玉川自人群中走出,拱手道,“在下学过仙医之术,可为监院疗伤。”
“劳烦了。”勿言拱手回礼。
白玉川掌中微光亮起,轻轻按上勿言伤口。勿言只觉周身一轻,胸口疼痛开始缓慢消散。
瞧着低眉垂目的白玉川,勿言越发觉得此人身上自带一股仙气,阴柔如菩萨,圣洁如神祇。久不见外人的芳心,微微一动,勿言清丽的容颜有了难以察觉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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