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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需借一步说话，请妖神大人随我走。”无尘伸手示意，顾南柯随即跟上去。
两人来到另一条地道，路两侧皆是屋门，想来是道士们的临时住处。无尘带顾南柯走入其中最大的一间房子，屋内陈设同地上无异。恐怕对外宣称闭关修行时，无尘都住在这里。
“你应当知道我和白玉川为何而来，无尘，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顾南柯放缓语气。
“不错，妖神大人和白仙君奉灵山之命收集十二佛珠，此事在天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既已受封成仙，自然不敢忤逆灵山，故而会将佛珠双手奉上。可在此之前，我必须把长生观所有人都安顿好，否则没了佛珠庇佑，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无尘叹息。
顾南柯一听无尘愿意给佛珠，堵住胸口的气猛然舒畅，连声音都不急切了：“你打算送他们成仙？”
“是。”无尘改为双手横捧拂尘，“佛珠就藏在我手中拂尘里，我只用它做两件事：其一，诛妖降魔卫护长生观；其二，免去老死助苦难人得道成仙。”
顾南柯细细端详那柄白尾拂尘，只见祥云纹环绕的木柄末端，雕刻着一个阴阳太极。正看时，太极图案扭转打开，一颗金光四溢的佛珠缓缓飘出，佛珠里隐现“老死”二字。
无尘收回佛珠猛然下跪，半个身子贴在地面上，姿态极其卑微。“恳请妖神大人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再给长生观里的苦难百姓们一些时间！”无尘苍老的声音有些嘶哑，哀恸之情宛若一个为民请命的老臣。
“你都这样说了，我岂能不答应？”顾南柯俯身搀扶起无尘，“我可以信你，不过，你不能辜负我。”
“妖神大人若不放心，可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绝无隐藏！”无尘言辞诚恳。
“不用你说，我也会盯着你。若有任何异常，我第一个找你算账。”顾南柯声音里带着威胁和恐吓，“你知道的，我最恨别人骗我！”
“无尘不敢！”无尘抱拳，深深低下头去。
顾南柯从暗道里爬出来时，白玉川正在监院房门外想方设法阻拦要回去的勿看。顾南柯啪一声推开门，屋外两人皆愣在原地。
“所有事都问清楚了，走吧。”顾南柯对白玉川说。
勿看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也察觉到了顾南柯的选择。他展露一个病殃殃的微笑，同他师父一样跪下去：“多谢妖神大人。师尊，我，勿言，勿听，皆愿为长生观殚精竭虑死而后已，还请妖神大人放心。”
顾南柯一言未发，伸手在勿看肩头重重拍了两下，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赌注都押在他身上。再然后，顾南柯带着白玉川转身离开，勿看还长长久久地跪在地上。
“不成，不能相信他们！”白玉川听完全部内情，起身断言道，“青花蜥、猪妖、千结，他们拿到佛珠之后，没一个做了好事。”
“可你也不能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吧？无尘已经答应会给我们佛珠，我们只需等着便好。你不是最会权衡利弊吗，怎么这会儿非要跳出来给自己找麻烦？”顾南柯有些烦躁。
“我是怕你受骗，怕你后悔，怕你落入陷阱而不自知！”白玉川忽而俯身，用温柔且满含痛惜的目光静静盯着顾南柯，“这三界里，我只相信你说的救世。”
顾南柯神情微动，却还是低头避开白玉川的目光，无奈道：“那你让我怎么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抢夺佛珠，然后丢下长生观一走了之吗？他们好歹还供奉了我几十年，我做不到像天上神仙那样，两眼一闭，不管人间死活。”
白玉川正欲开口，一个人影突然破门而入。
“妖神，白仙君，求你们救救我师姐！”勿听红着眼眶大喊。
“怎么了？”顾南柯豁然站起。
“她早上带着剑修弟子出观寻找炼丹石材，谁知遇上了妖群。剑修们死伤大半，她拼死逃回来，此刻只剩一口气了！”勿听急得双手颤抖。
“走！”顾南柯拉上白玉川，夺门而出。
三人飞至山门，只见流民和道士们围着几个剑修。这些剑修浑身是血，他们最前面是已昏死过去的勿言。白玉川立即查看勿言的伤势，并施法救治。
瞧着被血浸透了的勿言，瞧着她清秀面容上可怖的伤口，顾南柯又气又急，如热锅蚂蚁般团团打转。正当此时，守门道童急急奔来，口里叫喊着：“不好了！妖群眼看要追到长生观了！”
“来得正好，我叫他们偿命！”顾南柯唰啦一展扶桑扇，“勿听，去找勿看求援，就说我倒要看看，某人是怎么用佛珠卫护长生观的！”说完，顾南柯身形一闪，朝远方妖群冲去。
勿听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急急跑向丹修院。
顾南柯召出苍云和织织，白犬扑咬，蜘蛛吐丝，再加上无数风刃，硬生生将妖群拦在山门外。可这些妖已经疯了，根本不怕死，一波又一波不断往上冲。顾南柯正焦头烂额之际，无尘从天而降，挥舞拂尘加入战局。
拂尘白尾倏忽变长变短，如灵蛇般在妖群中穿梭。劈扫、缠绕、旋转，招招看似阴柔，实则暗藏着密不透风的杀机。但如果仅限于此，无尘修为再高也一拳难敌四手。妙就妙在，凡是被拂尘扫过的妖族皆瞬间衰老，眨眼睛满头白发皮肤褶皱，倒地不起像是已经老死。
这是，老死佛珠之力！顾南柯收了苍云和织织，静静在一旁观战。半柱香的功夫，无尘已诛杀群妖，落于顾南柯面前。
“你有这等手段，为何还让勿言以身犯险？”顾南柯冷冷问。
“佛珠神力要优先用于助人成仙，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无尘解释。
“你拿勿看试丹，又置勿言的生死于不顾。哼，装什么师徒情深，闹了半天他们都是你的手中棋子！”顾南柯讥讽道。
“非也，我固然疼爱他们，但这乱世总要有人以身殉道。这是他们的命，也是我的命。”无尘遥遥望向山门，悲怆痛苦的目光落在勿言身上。
顾南柯太熟悉这种事了，牺牲某几个人，来挽救所有人。看似合情合理，实际上一旦牺牲开始，某些东西就变味儿了——给死亡套上光荣的外壳，于是谁都可以漠视人命。
“无尘，我有些看不懂你了。”顾南柯怅然道。
“会懂的，我一一解释娓娓道来，像百年前在潇水河畔一样，你自然会听懂的。”无尘缓缓合上双眼，思绪陷入久远的回忆，“后来，你不是照我说的，和天庭签订条约了吗？就连妖神城，也真的建起来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