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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长生丹炼制完毕，无尘正式出关。他召集长生观弟子和一众流民，宣布观内将举行为期十五天的飞升大醮，每天为三十人举行登仙仪式，直至观内四百余人全部羽化成仙。
弟子和流民们听了，纷纷振臂欢呼。可白玉川的眉头却越锁越紧，他清楚，天庭不会无缘无故在短时间内收这么多低阶小仙。顾南柯也面色犹疑，但只说等飞升大醮开始后再看。
盛夏炎炎，长生观众人的内心，跟头顶的太阳一般火热。他们为飞升大醮忙前忙后，一边畅想着神仙生活，一边画符制幡、濯洗器具、准备贡品。
几日后，飞升大醮在山顶瀑布前的飞升台举行。当日偏偏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狂风呼啸，飞升台上遍布的红黄色灵幡宝幢，皆随风抖动猎猎作响。供桌上三清神像端坐，摆满了香、花、灯、水、果等供品，以及香炉、烛台、花瓶、香筒等供器。
无尘身着青蓝法衣，上绣日月星辰、八卦宝塔、龙凤仙鹤等图案。他站在高台上供桌前，台下左右两侧站着手持法器的经师，正中摆着三十个打坐蒲团，每个蒲团前都站着一名受封弟子。
顾南柯和白玉川站在一旁观看。她猛然发现，勿看也站在受封弟子的队列里。这就是勿看所说的自有办法吗？赶在病死之前羽化成仙？
仪式开始，无尘焚香开坛，手持符箓步罡踏斗。他口中念念有词，在台上旋转环绕，衣袖飘拂似振翅仙鹤，台下经师敲响手中铛镲铙钹，天地变色。有三位道童端着长生丹上前，一一分发给受封弟子。
“化丹，受长生！”无尘一扬手中符箓，几十张用妖血绘制的黄色符纸纷纷扬扬飞下高台，如雪花般消散。与此同时，台下弟子一齐将长生丹吞入腹中，开始在蒲团上打坐。
“忘尘，免老死！”无尘拿起拂尘一挥，白尾倏忽变长，如蛇般拂过台下三十名弟子。一瞬间，这些弟子个个面有红光，身上老死之气蒸腾消散。
“看来这拂尘不仅能夺去寿数，还能增加寿命免去老死。”顾南柯低语。
“配上长生丹蕴含的修为，这些人兴许真可以成仙。”白玉川虽觉事情不简单，但目前来说还看不出任何蹊跷。
然而，受封弟子们突然脸色大变，个个面目狰狞痛苦万分。未及顾南柯有所反应，一具具躯体已然扭曲裂变，妖爪兽头犄角尾巴如雨后春笋般从他们身上长出来。是的，不是变为，而是硬生生长出来！
顾南柯骇然失色，眼睁睁瞧着离她最近的一名弟子扭曲变形。此人背后拱出兽头，腋下戳出鹿角，肚腹伸出三只嶙峋妖爪，腿上竖起鸟翅，一根蛇尾盘旋而上裹住他躯体。不止如此，他惨叫着倒下去，身体膨胀黏连，有更多怪异的血肉骨骼长出来，最终衣衫尽碎，变成了一个插满各种妖族零件的肉瘤！
“你敢骗我！”顾南柯身形一闪，扶桑扇扇刃已抵住无尘喉咙。
无尘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平静开口：“羽化登仙的天资，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纵使我煞费苦心给他们提供外界条件，仍旧有人无福消受。妖神大人，我并未骗你，你瞧，不是也有人成功了吗？”无尘指向台下。
顾南柯回头一看，只见台下的确有两人还是人形，其中一个正是勿看。“还敢狡辩！三十个人里只活下两个，与其说你是助人成仙，倒不如说你是虐生杀生！”顾南柯双眼喷火，死死瞪向无尘。
“可他们，都是自愿的啊。”无尘伸展双臂，高声寻问观看仪式的众人，“你们已见过无数次飞升仪式，心中想必早已有所抉择。来吧，为妖神大人解惑释疑！”
“我等愿以命相赌，只求羽化登仙，望妖神大人成全！”黑压压的人群陆续跪下去，一遍一遍齐声重复着。他们眼中已无理智，全是对成仙的炙热渴望。
好啊，你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显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顾南柯脸上的惊异全化为心寒，她放下扶桑扇，哑然失笑：“疯了，全疯了。”
“仪式继续。”无尘朗声道。他仰头合目，保持着双臂伸展之姿，像是陶醉在自己的理想里，又像是虔诚地迎接着什么伟大时刻。他手中拂尘白尾和碎发、法衣一齐鼓动，在阴云下狂风里，显得如此神圣，又如此癫狂。
顾南柯失魂落魄走下飞升台，满脑子只想逃得远远的，再不管身后之事。
“等等。要想查清背后阴谋，必须看完这飞升大醮。”白玉川拉住顾南柯。
“还查什么查，你没看他们都是自愿的吗？”顾南柯破罐破摔。
“也许他们受了蒙骗。不过，你若想走，我陪你。”白玉川松开顾南柯。
好一招以退为进！顾南柯一咬牙一跺脚，又回望向仪式法场：“罢了，且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飞升台上，勿听娴熟地穿梭于肉瘤间，给那些还在不断异化的烂肉贴上定身符。勿看和另一位没有异化的年轻道姑从蒲团上站起，看样子两人已扛过了身体的痛苦。
“上有三清相护，下有厚土为助，渡天劫，成真仙！”无尘猛然睁开双眼大吼，手中拂尘挥向天空搅弄风云。
滚雷炸响，两道苍蓝闪电直劈而下。勿看和道姑一人受了一记，道姑发出尖锐哀鸣，勿看则一声不吭咬牙隐忍。天劫过后，两人周身仙光浮动，飘然腾空又悠然落下。勿看漆黑的眼睛里有了微亮瞳仁，他低头看看手掌，似乎已能视物。
“成了成了！”众人从地上爬起来，欢呼雀跃。
“羽化已成，请仙客！”无尘说着点燃一张符纸，朝瀑布扔去。符纸触水的瞬间，瀑布发出刺目白光，紧接着一行白衣仙客自水而出。他们朝无尘微微行礼，随即去接引勿看和道姑，命两人与他们同进入仙境。
“落幡送仙！”无尘恭敬作揖，众人跪地相送。
仙客们伸手轻点，飞升台上大大小小的灵幡飘落下来，裹住满地肉瘤浮空而起。经师敲响手里法器，口中吟唱着。仙客们带着勿看和道姑，以及漂浮的肉瘤，在冗长怪诞的唱经声里，重新步入瀑布。
“把成仙的带走，有情可原，但他们要那些肉瘤做什么？”顾南柯已察觉出不对劲。
“勿看和那位道姑的确已羽化成仙，这些仙客也是真神仙不假。如此说来，只怕是和天上某位有关系。”白玉川低头沉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