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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瀑布后面通往何处？”顾南柯高声质问着，破门而入。她身后还跟着白玉川，两人气势汹汹，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正在和弟子交代事宜的无尘微微一惊，转而屏退左右，笑语道：“自然是仙客所居的仙境。”
“既如此，他们带那些肉瘤回去干嘛？给自己当宠物养？”顾南柯眉毛一挑。
“妖神大人说笑了，仙客所做之事自然有天上神君授意。我一个区区地仙，怎敢妄言。”无尘保持着一贯的恭敬和卑谦。
“好，你不说，我自己去看！到时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顾南柯转身欲走。
“潇水瀑布之后，是仙家阵法，唯有受封仙籍者方可进入。妖神大人若不信，一试便知。”无尘语气平静。
又戳我痛处！顾南柯足下一滞，她被贬为堕仙时，早已被剔除仙籍。白玉川及时站出来，沉声补充：“我可代为一观。”
“早听闻内廷司文玉天官人情练达，脾气再差的神君见了文玉天官也能一展笑颜。可如果自己饭碗被动了，那些神君还能笑得出来吗？”无尘缓缓陈述，苍老的声音没有半分威胁。
白玉川哑然。他虽游走于天庭和灵山之间，实际上无权无势，能有所动作全靠揣摩人心苦苦筹谋。两百多年供职天庭的经验，让他看得明明白白，这长生观背后势必站着位高权重的上神，他一个小天官不该，也不能插手。
至于灵山的差事，人家也安排得很明白，待飞升大醮结束无尘奉上佛珠，双方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碍谁的事。他白玉川，没有自找麻烦的理由。
当——当——报钟声悠悠响起，在热闹的道观里四处回荡。无尘眺望着小道士在廊外敲报钟，缓缓开口道：“长生宴该开始了，两位贵客若还有别的事，可饭后再议。”
长生宴采山之精水之灵，巧妙烹饪以药入食，有滋补益寿之效。长生殿外摆了二十余大桌，桌桌菜满饭香，受惯了饥苦的弟子和流民们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狼吞虎咽的姿态好似在吃人生最后一顿饭。
顾南柯坐在上席位置，对着一桌菜肴食不下咽。无尘说，长生宴每晚都会有，一直持续到飞升大醮结束，以表对每日飞升者的庆贺。可顾南柯瞧着闷头大吃的一院人，总觉得这是在喂猪。待膘肥体壮时，屠刀也已被磨得霍霍发亮。
白玉川坐在顾南柯身旁，见顾南柯愁眉不展，他忍不住从桌下握住顾南柯的手。“别担心，待今日宴毕，我自会去瀑布后探查。”白玉川用传音入密说道。尽管所有理智都告诉他不能去，可自从与顾南柯踏上旅途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他已做了不少，不差这一件。
“我怕你受人刁难，落得……和我一般下场。”顾南柯也用传音入密回道。她说的下场，自然是被剔除仙籍贬为堕仙。
“没事，我贴上隐身符进去，迅速看几眼，片刻便归。”白玉川劝道。
“不行，我再去找勿听买点护身符箓。”顾南柯抬头，巡视了一圈开口问，“勿言卧床养伤，勿听呢？怎么也没来？”
“这孩子见他大师兄成仙走了，伤心得吃不下饭，估计躲在符修院里吧。”无尘回答。
“我去看看他。”顾南柯起身离席。
“今夜子时正四刻，长生殿外见。”白玉川传音入密。
“好。”顾南柯传音应答。
一走进符修院监院房，勿听的醉话便不绝于耳：“师兄啊——飞升大醮还有，还有这么多天，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和师姐先走？师姐伤还没好，这重担，可全我落一人头上了！唉——倒霉！倒霉到家了！”
就为这个伤心成这样？也忒少年心性了！顾南柯摇摇头，一把夺过酒壶：“别喝了！你还有什么厉害符箓，都拿出来，我照单全收。”
“噢！妖神来啦，快快快，陪我喝几杯。”勿听东倒西歪给顾南柯找酒盅，“反正我也快成仙了，要这些符箓金银毫无用处。你陪我喝几杯，我分文不取，全送你！”
顾南柯想起子时之约，果断拒绝：“我今天喝不成。”
“喝吧喝吧，我拿出最好的一叶酒叫你尝尝。”勿听诱惑道。
“什么酒？”顾南柯觉得这酒名有点耳熟。
“一叶酒，据说此酒有一叶障目之效，喝完叫你忘却所有忧愁，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勿听吹嘘。
“那我更不能喝了。”顾南柯摆摆手。
“怕什么？这不是还有醒酒丹吗？”勿听摇摇装着丹药的盒子，“喝完来一粒，神清气爽酒意全消，连一叶酒也不在话下！”
“既如此，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顾南柯无奈，拎着酒壶坐下来。
酒至半酣，在顾南柯数次催促下，勿听终于掏出压箱底的高阶符箓，一排排码在桌子上。顾南柯看都不看，尽数收入囊中。
“得，我该走了，醒酒丹呢？给我一个。”顾南柯伸手。
“拿去！我看你就是来骗符箓的！”勿听颇为不满地将锦盒扔出去。
“谢啦。”顾南柯掏出一颗醒酒丹丢进嘴里，囫囵吞下，然而站起瞬间，她猛然感到一阵眩晕，“奇怪，这醒酒丹和往常一样啊，怎么今日吃了……有些头晕……”
糟糕，难道酒有问题！顾南柯后背一凉，转头看向勿听，只见勿听满面愧疚道：“一叶酒和醒酒丹同服，药效会遭到反噬。对不起啊妖神大人，师尊之命，我也没办法。”
“你……”顾南柯话未说完，已两眼一黑栽倒在地。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她耳畔回响起勿看的忠告——若能一叶障目，险峻泰山，不见也罢。
当晚，白玉川站在长生殿外，从子时正四刻等到丑时正四刻。他去顾南柯屋里没找到人，去符修院监院房也没找到人。眼见天快亮了，再不去，今日一开坛又要枉死几十条人命。
罢了，无尘横竖不会伤害顾南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瀑布后调查真相。唯有弄清楚背后勾当，拿出证据，才能说服众人，停止这荒唐的飞升大醮。白玉川如此想着，独自朝飞升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