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玄夜的利爪、苍云的獠牙、织织的刺腿从三个方向朝无尘凶猛攻去。顾南柯死死拽着白尾，让无尘不得脱身。情急之下，无尘只好如壁虎断尾般撒开手中拂尘，飞身后撤。他躲开了苍云和织织，却被玄夜挠了一爪子，前胸衣衫连皮带肉破开三条血淋淋的口子。
一帮剑修符修弟子呼啦啦围上来，手持长剑和符箓，将无尘护在身后。顾南柯根本没工夫管他们，迅速松开白尾握住拂尘柄。一瞬间，拂尘内汹涌流动的东西令她吃了一惊，那些都是至纯的寿数。
原来所谓的老死拂尘，只不过是借佛珠之力搬运寿数。在飞升大醮上免去老死的弟子们，所得寿数皆来自于地下暗室里死去的妖族。好一个物尽其用，皮肉骨血炼丹，生前修为和身后寿数全被拿走！
“若妖族在你眼里，只是家畜一般可被利用的存在，你又何必供我！”顾南柯满含失望地看了一眼无尘。她同时明白了自己为何能在拂尘下逃过一劫——王母和东华帝君都是上古真神，就连扶桑树也是上古神树，她即便没有仙籍，恐怕寿数也多得要命，这才抗住了拂尘之力。
“羊食草，虎食羊，自古如此。”无尘捂着伤口，苍老的声音里透着已经认命的从容。
“既然这样你救什么世！让众生弱肉强食杀下去不就好了？”顾南柯尽管衰老，言语中的气势却不减分毫。
“救世，说到底也只是救一族之世。”无尘喉咙滚动，仿佛隐去了许多话，只吐出了这一句。
顾南柯没时间再跟他辩经，直接催动灵力放出寿数，挥舞拂尘用白尾扫过周身。她也不知飞升仪式中什么有用什么只是形式，干脆有样学样念道：“忘尘，免老死！”
兴许是才被夺走寿数不久，受过拂尘后，顾南柯容貌已恢复如初，然而满头白发却像后遗症般留下来。
顾南柯管不了这么多，抬手将拂尘挥向天空搅弄风云，口中高呼：“上有三清相护，下有厚土为助，渡天劫，成真仙！”
天空霎时阴云密布，然而等了良久也不见有滚雷落下。
“没用的，你既已为堕仙，谁又敢为你受封？”无尘平静说道。
“我今天非成这个仙不可！”顾南柯奋力搅动拂尘，朝天上疯狂大喊，“王母！你不是想要个乘龙快婿吗？如今白玉川有难，我要去救，你为何不帮？如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骑在你头上吗？你手下的人陷入险境，你连管都不敢管？我不稀罕你们的狗屁仙籍，只要给我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救完白玉川，我继续当我的堕仙！”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哪位神仙，一道闪电当头劈下。顾南柯浑身一痛半伏在地，手背上多了一道缓慢消减的树枝纹样，显而易见，这是天上那位留给她的倒计时。
顾南柯心中一阵庆幸，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把老死拂尘别在腰间，急匆匆冲向瀑布。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此时不杀我，下次可不见得有这个机会了。”身后传来无尘的声音。
还想拖延时间？我才不上当！顾南柯冷笑：“急什么？若白玉川出了事，我自会让整个长生观陪葬！”她说完收了三只妖兽，一脚踏入瀑布。
仙阵启动，顾南柯被一阵光芒刺得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已站在无边无际的仙草里。白茫茫的天地间，高低错落的圆台上，仙客们干的勾当一览无余。
一处圆台上摆放着排列整齐的裹着灵幡的肉瘤，有仙客将其浮空搬运至另一处圆台，再解开灵幡撕了勿听贴的定身符，将肉瘤扔进两人高的捣药罐中。站在罐旁台阶上的仙客，则立马握紧大腿般粗的捣药杵，一下一下狠命砸着。
那些肉瘤都还没死，脸上表情惊悚五官扭曲，身上各种属于人和妖的部件还在疯狂扭动，试图从药罐里爬出来。但他们已经成仙的同门丝毫不会手下留情，药杵砰砰砸落，一下断手足，两下碎脑袋，三下四下没了声息。他们终化为血泥被另外的同门舀出来，再送去筛剔杂物细细研磨，最后又在另一批同门手里和其他石粉药物混合，被搓成丹丸。
他们……在炼丹？没错，的确在炼丹，原材料还是飞升失败的长生观弟子！顾南柯被眼前丑恶激得一阵恶心，然而她很快看到了更骇人的东西。
在最高最大的圆台上，立着一个怪异的四足丹炉。这丹炉足有一栋房屋大小，通体肉色，材质像是人皮，正面长着硕大的眼口鼻，两耳是炉把，四肢粗短矮化成为炉脚。炉盖上长着盘根错节的头发，如粗壮树藤般扭结成圆环。
人面丹炉周围建了四道长阶，台阶延伸至炉口的一圈平台。仙客们站在平台上，用一根穿过炉盖圆环的石柱将炉盖抬起来——远看像掀起了丹炉人的头盖骨。一盘盘丹药飞入炉中，头盖骨随即轰然落下，熊熊烈火猛然腾跃，灼烧着丹炉人的肚皮。
可丹炉上的人面从始至终无动于衷。他双眼圆瞪，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等丹药炼好就张开大嘴，让一盘盘金光闪闪的仙丹飞出来。顾南柯甚至无法断定，这人面丹炉还是不是一个活物。
许多蛛丝马迹一瞬间串联起来。什么羊食草虎食羊，说穿了就是人以妖炼丹，神以人炼丹！之前我还奇怪，三十人里只活下两个，心想这成功几率也太低了吧，合着弄了半天，飞升失败的人才是无尘眼中炼制成功的药材！还大张旗鼓搞个飞升大醮，他是想把剩下的所有人炼成药材，彻底利用完老死拂尘，再献上佛珠。
无尘，你果然在骗我！枉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信你，真是白听了许多屁话！我送你拜入土地门下修道，是为了让你造福苍生，谁曾想你倒好，反成了神仙们的走狗！顾南柯胸中有雷霆怒火，恨不得立马捣毁这龌龊仙境，然而救人要紧，她只得压抑住心情，以最快的速度用目光寻找着白玉川。
顾南柯没发现，她脚上已有细微的霜草在悄无声息地攀爬。而天上极远处的云雾里，独角仙人正隐匿其中观察着，他身后还站着垂手而立的勿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