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全忠诛杀谏臣崔胤、郑元规后,逼唐昭宗李晔迁都东都洛阳,这皇室家眷及妃嫔宫女足有千余人,平日这些宫娥彩女长年隐居后宫,外面的臣公兵将很难见到她们,这一路上倒让朱全忠一饱眼福。时隔数日,已经临近洛阳,朱全忠无意中见皇后凤辇之上,坐一妇人三十多岁,长得是千娇百媚,妖娆动人。朱全忠想入非非,心中暗想莫非这就是正宫皇后何氏。护卫皇后车辇的枢密使名叫蒋玄晖,此人原本是朱全忠亲信部吏,被安置在皇帝左右。朱全忠把蒋玄晖叫到身旁问道:“那凤辇之上所坐夫人可是何皇后?”
朱全忠好色成性,世人皆知。蒋玄晖一听所问之事,就明白了朱全忠的心思。他答道:“那正是当今的娘娘千岁,艳压群芳,位居后宫之首。”
朱全忠念道:“若得和皇后春宵一宿,平生足矣。”
蒋玄晖一听此言,心领神会地说:“梁王既然有心,下官可助千岁成人之美”遂附耳嘀咕几句。朱全忠大喜,对蒋玄晖道:“此事若成,汝乃大功。”
昭宗行至华州,人民夹道呼万岁,昭宗泣谕道:“勿呼万岁!朕不能再为汝主了!” 说至此,泪下沾襟。左右皆莫能仰视。
二月初旬,昭宗至陕,韩建也来迎驾,期间举行宴会,昭宗在群臣退后独留朱温和韩建,举杯对二人说:“迁都之后,国步小康,社稷安危,系卿二人。”何皇后也举玉杯向朱温敬酒。此时晋国夫人可证悄悄对昭宗耳语,韩建马上踩了朱温的脚,朱温就佯装喝醉而退去。
韩建出去后对朱温说:“天子和宫人窃窃私语,幕下有兵仗之声,我害怕您不免大祸。”因此朱温特别感激韩建。
此后,韩建积极参与朱温的废立之事,总算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昭宗到达洛阳时,唐廷的六军侍卫之士,已经散亡殆尽,昭宗身边卫士及宫中之人均为朱温派来的人。从长安至洛阳途中,昭宗身边尚有小黄门及打球、内园小儿二百多人,对于这些人朱温也不放心,命人灌醉后全部坑杀。然后换上年貌、身高相当的二百人顶替,昭宗初不能辨,后来才有所察觉。
昭宗已入牢笼,专仰诸人鼻息,事事牵制,抑郁无聊,乃封钱镠为越王,罗绍威为邺王,尚望他热心王室,报恩勤王。又密书绢诏,遣使至西川、淮南,分投告急。诏中大意:“朕被朱全忠逼迁洛阳,迹同幽闭,诏敕皆出彼手,朕意不得复通。卿等可纠合各镇,速图匡复”云云。王建杨行密等接到绢诏,乃移檄往来,声讨全忠,均以兴复为辞,但是不发一兵.
李晔见左右大臣在朝中因惧怕朱全忠,都依附于梁王麾下。惟有太监张承业为人正直,不屈身于朱全忠。昭宗用刀割破手指,拟下血诏一封交于张承业,言道:“今朱全忠欺朕太甚,悔恨不听公公谏言,请公公持此血诏交与晋王李克用,派兵勤王。”话音未落,张承业赶忙跪倒磕头,哭泣着说:“皇上放心,承业拼死前往河东,请晋王发兵。”
李晔道:“朕已命人为你备好八百里快马,爱卿可于黄昏时分离城。”张承业拭干眼泪,藏好皇帝血诏,离开内宫。
黄昏时分,张承业便装打扮,来至城门。有把守士卒搜查,并未搜出什么,准备放行,张承业翻身上马,一个当值校尉猛然看到张承业脚穿官靴,于是将他拦住说道:“汝足登官靴,定是有人差遣,还需细查!”张承业举起马鞭抽向那个校尉,催马冲出城门。守卫士卒赶忙报至梁王府,参军敬翔道:“千岁应速命人草拟画像,派兵马追捕。”朱全忠应允,即令人制成画像,众人认出所画之人乃是朝中太监张承业,朱全忠料到此事与皇帝有关,遂命张归弁率领精兵三千保卫内宫,缉拿全部宦官问罪。
张承业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过黄河,入晋阳,来至晋王府。李克用闻故交来此,与众人迎接。李克用见张承业一路尘土,问道:“张公公风尘仆仆,不知有何大事?”
张承业答道:“千岁不知,朱全忠挟持天子,有谋逆之心,万岁破指草诏,请千岁再度发兵南下,进京勤王。”说着从怀中掏出皇帝血书交与李克用,克用打开血诏,上书:
“皇兄见诏,如临君面。朱全忠目无朝纲,请皇兄速发勤王之师,解京城之急,万望垂救。”
李克用看完血诏老泪纵横,对众人言道:“孤王南征北战功绩显赫,奈何万岁数次将我问罪,此番再度发兵,福祸难测呀。”
张承业道:“这回乃皇上血书,破指之时,万岁也有愧色,老千岁一世英明,事关紧急,还望以大义为重。”
李克用长叹一声道:“只为承业一片忠君报国之心,老夫再入中原一遭。”朱温听说李克用起兵勤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遣判官李振至洛阳,与蒋玄晖、朱友恭、氏叔琮等,共谋弑君大事。
是年仲秋,昭宗夜宿椒殿,玄晖率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口,托言有紧急军事,当面奏皇帝。
李晔在洛阳期间,宫中不但没一个护卫,甚至连个把门的都没安排。
后宫夫人裴贞一听见敲门声音急切,只好披衣起床,趿着鞋出来开门,门刚打开,迎面涌上了六七盏灯,当即耀眼生花,好大一会儿才看清楚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不由心慌,问:“急奏用得着带这么多甲士吗?”一句话没说完,哎呀一声惨叫,史太已经当头一刀砍来,裴贞一被砍翻跌落在地。
众人一涌而入,蒋玄晖高呼:“皇帝在哪儿?”深夜中这一句喝问声震屋宇,响彻云霄。
朱友恭领兵一齐拥入,昭仪李渐荣见官兵持刀杀入,知道大事不好,高声喊道:“宁杀我曹,勿伤大家【大家指皇上】!”这一嗓子倒把昭宗惊起。昭宗见杀机四起,赤脚跑出寝门,未出百米,便被史太追上。李渐荣赶忙扑到昭宗身上,以身挡刀。史太一刀落下,李晔与昭仪李渐荣一命呜乎。昭宗卒年三十八岁,在位一十六年,卒时年号天祐。
这时蒋玄晖提着刀刃走至何皇后所居房室,吓得何皇后跪地求饶,蒋玄晖道:“梁王有令,今夜有奸贼刺杀万岁,特请娘娘别宫暂住。”何皇后吓得不知所措,只得答应。何皇后随蒋玄晖来到一处宫室,见左右无有宫女太监,仅朱全忠一人坐于宫室床上。何皇后已吓得两腿发软,不能独自行走,蒋玄晖便掺起何皇后走到朱全忠面前,一把将何皇后推倒在地。
何皇后吓得跪在朱全忠面前:“恳请梁王千岁救我性命。”朱全忠将何皇后扶起:“娘娘受惊,我已命官兵缉拿叛乱贼兵,此宫今夜安全,全忠愿与皇后共保富贵,与娘娘同寿。”何皇后身不由己,朱全忠便与她同枕共眠,君臣淫乱。
昭宗被弑杀于洛阳椒殿院,何皇后受辱后宫,满朝文武无计可施,只得任由朱全忠肆意淫威。朱全忠与何皇后通奸数日,装作好心劝慰:“臣与娘娘能有此姻缘,当忠心辅保大唐,可立娘娘所生皇子为太子。”何皇后见朱全忠废立皇帝跟杀鸡一般,淫乱后宫同禽兽相似,哪敢多言,只是一一应允。
朱全忠大乱皇庭,宫廷内外无人不知,谢瞳、敬翔、张全义等几位谋士得知赶忙往宫中进见。朱全忠一见众人到来,招呼就坐,问道:“几位军师数日未见,今日为何一同来此?”
敬翔道:“王爷所为京城都已传开,对千岁的基业大为不利呀。”
朱全忠一摸脑门问道:“唉呀,本王大意了,这便如何是好?”
敬翔道:“惟今之计,只有惩办元凶,以平息众怒。”朱全忠听了此言,心中暗想元凶便是自己,杀死皇帝的朱友恭等人,都是奉命行事,现在怎忍心嫁祸于他?但人心所向毕竟重于朱友恭一条人命。朱全忠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对众人道:“先帝大丧之日,本王自然灵前谢罪,并缉拿元凶。”
大丧之日,朱全忠假模假样为先帝设了灵堂,何太后及众嫔妃宫娥竟无人敢高声痛哭,惟有朱全忠率文武官员伏地恸哭,且哭声悲痛,泪流满面。朱全忠跪地哭道:“逆子负我,竟敢弑杀君王,使我受万代恶名,我当大义灭亲,匡扶朝纲。” 朱全忠谋逆昭彰,而文武大臣无人敢言,不过是小声哽咽,心照不宣而已。
何皇后所生辉王李柷,年仅十三。何皇后降诏封李柷为太子,在昭宗皇帝灵柩之前即位,何皇后为太后,奉居积善宫,史称积善太后。
新君即位,封朱全忠为相国,总领百官,兼领二十一镇兵马节度使。朱全忠奏称:“逆子朱友恭,纵容军士祸乱宫闱,应以重罪惩戮。可命河南尹张全义为大理寺卿,缉拿杀宫弑君的朱友恭。” 李柷年幼不知政事,只得准奏。
朱全忠遂令张全义率兵缉拿朱友恭。朱友恭遭枭首之刑,被押菜市口斩首之时,忽然向围观者大呼道:“朱温砍我人头瞒惑人心,但能欺人,不能欺天,如此奸贼,必不得好报!”言罢左右刀斧手遂将朱友恭斩首。正是:
认贼作父得官高,
助纣为虐谋阴招。
世间生死皆自作,
恶子却被贼父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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