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哈哈大笑,一点疑虑都没了,拿过一块手巾,亲自给小乞丐擦去脸上手上的污垢。
他年龄较大,荀子端与荀禾幼年之时经常趴在他背上呼呼大睡,面对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总是不经意间露出慈父般的温柔,细心周到温和。
小乞丐忍不住哽咽一声,低下了头。
萧弋越听越是心惊,这小姑娘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口齿伶俐心思缜密,是个厉害角色。
“别装了,你被我弟弟打了一拳,故意跑到我阿爹与我师伯正在吃饭的酒楼下撒泼,可笑我当时还怜悯你弱小无助。”
小乞丐微微愣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你爹你师伯在那家酒楼吃饭,我本来巴望着酒楼里能出来个有钱的善心人,多给两串铜板,再给我两根鸡腿。”
“伶牙俐齿,砌词狡辩。”萧弋扯过手巾扔在一边,道:“冷大哥,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冷锋把手巾捡回来,找到水盆洗干净了,道:“你不能因为她在酒楼下撒泼,就认定她别有目的。在我的执法堂,给人定罪得找到确凿的证据。如今无凭无据,你就给她定罪?”
萧弋抽出尖刀,指着小乞丐的肩膀,道:“再不说实话,我废掉你一条臂膀。”
冷锋扶起小乞丐,护在身后,道:“怎么的,想屈打成招啊?天底下没这道理。”
云寒香已经忍到极限,喊道:“赶出去就是了,啰嗦什么。”
“二百两银子还没给我呢。”小乞丐又怒又急,扯着冷锋的衣袖不撒手,“我救了你们的命,不能不给钱。”
萧弋道:“你摆明了没安好心,要什么钱。再不说谁指使你,我砍掉你手脚。”
冷锋听到“指使”二字,猛地想起灵泉庄的元秀,登时感到一阵寒意。
回头看了看,小乞丐望着他时,目中一片纯净之色。
冷锋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恶意,继续护着她,道:“想伤她,先过我这一关。”
萧长泰认真听了许久,想起应娇婉年少之时乞讨为生,就是乔装成男孩儿,而且用稻草扎头发,他白天挤进人群之时,刚好看到这小乞丐解下扎头发的稻草。
“小姑娘,我们相信你,到叔叔这里来,先喝点水。”
他亲自倒了一杯水,待小乞丐走到身边,笑呵呵地递了过去,道:“真是可怜的孩子,原来你是嵬州人,与我们是同乡呢。”
小乞丐咕嘟嘟几口,将杯中水喝了个底朝天,用脏兮兮的衣袖擦擦嘴巴。
萧长泰看的恶心无比,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道:“你定是听到那位伯伯是嵬州的口音,思念家乡,一路跟着过来的吧。”
小乞丐竖起大拇指赞道:“大叔,您真是神仙啊。我听到那位伯伯说话是嵬州的口音,感觉好亲切,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遇到蛇。”
萧长泰道:“你定是很思念家乡,难道你就没想过回到嵬州去?”
“神仙,真是神仙。”小乞丐赞叹了好一会儿,道:“看到蛇的时候我就想啊,难得有发财的机会。多赚点银子,我就可以雇一辆马车回嵬州了。”
萧长泰见她两次都顺杆往上爬,暗暗冷笑,道:“难得赚些银子,不要浪费,正好我们回嵬州,你跟着我们吧。”
“真,真的吗?”小乞丐似乎收获了意外之喜,难以置信,热泪盈眶,“我可以和你们一块走?”
萧长泰越发地和蔼可亲,道:“弋儿,给这孩子拿些糕点。”
萧弋不情不愿地从包裹中拿出桂花糕,小乞丐正饿的厉害,抓起糕点狼吞虎咽。吃到尽兴时,完全不管自己满是泥垢的指甲,**指尖上的残渣。
萧长泰问道:“你父母姓甚名谁,我们可以帮你找找?”
小乞丐含含糊糊道:“我不知道。”
冷锋本来已经信了小乞丐,一听这话,登时笑起来,“你蒙谁呢,连自己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乞丐一抻脖子,咽下满口的食物,道:“我受过惊吓,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只模模糊糊记得被丢弃之时的一些零碎场景。我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家乡,别人听了我的口音,说我是嵬州人。”
萧弋道:“听你的口音,和我师伯可不一样。”
“我在外面流浪了许多年,口音当然会变了。我真是倒霉,被自己的爹给抛弃了,救了你们的命不但得不到钱,还被你们怀疑别有居心,我命苦啊,老**我,干脆别活了。”小乞丐将一块桂花糕捏成泥,再次放声大哭。
“天下竟然有这种千刀万剐的爹。”冷锋双拳紧握,气恨难平,道:“小姑娘,你别害怕,等回了嵬州找到你爹,我帮你捶他一顿。”
“真的吗?”小乞丐破涕为笑,一脸纯真,“大哥说话算话?”
冷锋道:“我捶死他,什么混账玩意儿。我冷锋最见不得这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女儿家怎么了,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虎毒不食子,他竟然丢弃自己的亲闺女,我呸!”
萧长泰的神色稍稍有点不自然,云寒香又慌又怒。
小乞丐不动声色地瞄了二人一眼,道:“说好了啊,见到了他,大哥一定帮我使劲捶他。”
冷锋拍着心口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要是不捶他,我就是小狗。”
小乞丐乐不可支,“这位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不过我的银子呢?”
冷锋爽朗一笑,摸出两张银票递给她,道:“一路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冷大哥供你吃喝。”
小乞丐拽着他的胳膊哭出了声,悲悲戚戚地道:“这位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老天会保佑你的。”
冷锋实在不放心将小姑娘交给萧家人照顾,道:“我赶的那辆马车最好,你跟着我们,冷大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小乞丐有些得寸进尺,抽弄几下鼻子,道:“我没吃饱饭。”
“跟我来,我带你去师伯屋中大吃一顿。”冷锋一招手,小乞丐笑嘻嘻地跟着他走了。
云寒香待脚步声完全消失,冷着脸道:“肯定是荀诚暗中算计咱们。”
萧长泰虽然忌惮荀家,但此事还算看的透彻,道:“说你无知就是无知,难不成师哥一边决定让位,一边暗害咱们,**也做不出这种蠢事。”
云寒香捶着炕沿儿,道:“不是他,就是他的儿子荀子严。”
“荀子严精通毒蛊之术,什么样的蠢货能用如此明显的手段来害人,师哥查出来,第一个饶不了他。”萧长泰压低声音,道:“你别再瞎疑心,激怒了师哥,决定不让位了,我看你怎么办。”
云寒香一想起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立即后悔不迭,小声道:“那究竟是谁下黑手?”
萧长泰沉吟片刻,道:“弋儿,你是什么看法?”
萧弋不假思索地道:“灵泉庄的周慈,此人最喜欢用毒蛇。孩儿刚才在窗边看到了一个黑影,说来奇怪的很,如此多的毒蛇,尽数被此人收进一个口袋里。”
萧长泰道:“幽宫从前那些精通毒蛊之术的高手,每人手中都有一个特制的兽皮囊,注满了灵力,最上乘的兽皮囊,就算是一座山都能装进去。周慈出自幽宫,有此物很正常。”
萧弋担忧地道:“这小乞丐来路不明,故意装可怜,冷大哥上了当,这下好了,咱们的行程完全在灵泉庄的掌控之中了。”
萧长泰的看法和他不一样,道:“如果她是灵泉庄的人,何必救咱们性命,周慈是不置咱们于死地不肯罢休的。”
萧弋微微一愣,承认父亲此言有理。
只因小乞丐一天的行事处处透着诡异,他满心戒备防范,首先想到是灵泉庄在他们返程途中安插细作,就没往别处想,又道:“难道是幽宫的人?”
萧长泰道:“她很有可能就是幽宫的妮子,应娇婉的女儿。”
“怎么可能?” 萧弋怀疑了许久,始终没怀疑妮子,二人比一比,可谓是天差地远,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萧长泰道:“她故意在酒楼下撒泼,是想引起师哥的注意。她应该没想到师哥会勃然大怒,便暗中尾随,再找机会。”
萧弋道:“如果是这样,她没有必要救下师伯和子端啊。她几次不杀反救,到底要干什么?”
萧长泰一副看透人心的自得之色,道:“心灵扭曲之人就是这样,猫戏老鼠,更有复仇的快感。”
萧弋想起小乞丐不嫌脏的样子,实在无法接受二人为同一人,就算秦薏萝要趁机混进来,扮个要去嵬州投靠亲人的普通少女也行,萧弋久居穷乡僻壤之地,看到她的装扮都嫌脏,她自己不嫌恶心?
“孩儿见过秦薏萝,衣着洁净,带有花香,而且气质绝佳,她在幽宫极有地位,不会不要面子吧?”
萧长泰轻轻摸着胡子,道:“你刚才说什么,妮子叫秦薏萝?”
萧弋点头道:“对,她亲口说的。”
萧长泰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道:“你只知道应娇婉曾以乞讨为生,却不知她乞讨扮男装之时,用稻草扎头发。你看着吧,待师哥知道这小乞丐是女扮男装,肯定会视作女儿一般疼爱,等回了嵬州,小丫头指不定用什么方法折磨荀家呢。”
萧弋道:“阿爹对师伯的往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萧长泰道:“没有我不知道的。”
萧弋深觉此事不简单,秦薏萝心思诡谲莫测,费尽周折就为了报复荀家?
父亲明显看低了这丫头。
萧长泰道:“应娇婉投河自尽,小丫头侥幸活了下来。竟然被幽宫收列门墙,练就了一身无与伦比的本事。她吃的苦越多,对荀家的痛恨就会越深,好得很,好得很,老天赐予我良机,可不能浪费了。”
萧弋悚然一惊,全身渗出一层冷汗。
父亲尚未正式成为阁主,已经把荀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看他的样子,极有可能动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萧长泰道:“寒香,从今以后,要善待她。”
云寒香好不乐意,道:“一个臭要饭的,你让我去善待她?”
萧长泰不愿意和她啰嗦,冷冷地道:“你若想坐稳阁主夫人的位子,就听我的话。还有弋儿,掩藏好你的情绪,把她当亲妹子一样看待。”
萧弋知道父亲要好好利用送上门的一把杀人刀,不动声色地问:“万一不是呢?”
萧长泰目光一寒,道:“为父会小心观察,如果不是,就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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