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林薇告诉妈妈,她要去北京工作的消息,妈妈觉得是天方夜谭,北京在哪?不就是每天新闻联播前升国旗的地方,是**,是故宫,是**,是北大清华、是长城,说不清有多么熟悉,但又如此遥远,在妈妈心中,北京是一个图腾,虽然随处可以感觉到,却是如此的不真实。
林薇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七岁父母离婚后,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去了广东,十多年来她只见过父亲一次,妈妈是唯一的依靠。在此后漫长的十年中,妈妈没有再婚。四年前,她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妈妈却告诉她,她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就是妈妈单位的张叔叔,这位张叔叔林薇见过,她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谦卑、猥琐,可考虑到妈妈的感受,林薇没有反对。在林薇到大学读书后不久,也就是那年的国庆节,他们就结婚了,妈妈将她俩居住了十多年的破烂小屋以六万元卖掉,然后和张叔叔一起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新房子。张叔叔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叫**,初次见到晓军是大一寒假,晓军对着她一脸的坏笑,林薇明白那是对她的敌视,晓军是个小男孩,有时搞些恶作剧也就忍了,她不愿也不会和一个小男孩去计较什么,但从此她很少回家,暑假也尽量呆在学校,出去做做家教,打些零工,过得还算不错。
四年过得很快,林薇又回来了。这次回来她发现一切都变了,晓军不再对她有敌视,而是非常热情,热情得有些别扭,就像在外边某些无事献殷勤的男人一样,鼻涕般沾着脱不了身,这时她才想起晓军已经十七岁,是大小伙子了。林薇这年二十一岁,正是如同鲜花般盛开的年龄,每天都可以感触到男人们火热的眼神,晓军自然是这些眼光中让她最别扭的一双,每当只有他们俩在家的时候,她总是特别紧张,她当然不明白男孩在青春期,肉体与内心强烈的冲突,像她这么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每天都在晓军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是种极大的一种折磨和诱惑。其实晓军也害怕。
但是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回到家的第二个月,也就是七月,林薇发现洗澡换下的**不见了,找了很久,终于趁晓军出去的时候在晓军的枕头下找到了,晓军回来后,她立即质问他在做什么,她要去告诉妈妈和张叔叔,晓军马上就吓哭了,她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想去安慰他,谁知晓军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
“姐姐,我喜欢你……”
林薇吓得夺路而逃,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通了秦岭的电话,哭着对他说道:
“我答应你,我来北京。”
“你怎么就想通了?”秦岭问道。
“我想你……”
“想得都哭成这样了?”
“嗯……”
“薇薇,我也每天都在想你,虽然离开你才不到一个月,可是我每天都有要去找你的冲动,我真的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妈妈自然反对林薇去北京,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放心不下。
“你张叔叔一直为你工作的事跑上跑下,你不要着急,总会解决的,家里虽没什么钱,但养你一两年是没问题的。”妈妈说道。
“不,我要去北京,我已经决定了!”林薇说道。
“为什么这么坚持,一定是有原因。”妈妈问道。
“没什么原因,就是我想出去闯闯。”
“出去闯闯,你像是个出去闯的人吗?你是个女孩子,不是男孩子,没人要求你功成名就。”
“妈妈,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什么男孩子女孩子的。”
“不,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爱情?”妈妈问道。
林薇沉默不语了。
“到底是谁?如果真的个可靠的男孩,我也就不反对了。”妈妈说道。
林薇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照片指着说道:
“是他!”
妈妈接过照片问道:
“是秦岭,他不是你高中同学吗?”
照片上是一个和林薇年龄相仿的男生,瘦高挺拔,面貌俊朗,一头卷曲的长发,带着自信的微笑,浑身上下是艺术家的气息。
林薇和秦岭是高中同学,但是高中三年他们交往并不多,秦岭是一个高傲而且沉默的男孩,有着对绘画艺术的狂热。高中的时候他经常在外边学习绘画,呆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多,更别说业余时间和他们这帮同学一起玩了。高三更是没有呆在学校,他在全国各地参加艺考,再后来大家就各奔东西了。与秦岭再次相逢是在省城,秦岭在美术学院油画专业就读,刚好他们俩都参加大学间的一次联谊活动,因为是高中同学,就聊上了,也不知这么,越聊越开心,就约了下次再聊,最后变成每周必聊。
从那次算起,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三年多来来两人的感情日渐深厚。林薇是个看上去说话不多,挺文静的女孩子,却喜欢暴风骤雨般的爱,秦岭就是这样一个人,爱得偏执,爱得疯狂。
“毕业后你随我去北京吧?”秦岭许多次这样问道。
但林薇总是沉默不语,因为北京太遥远,远得除了是脑海中固定的符号,没什么其它感觉,这种感觉她害怕。后来问急了,林薇反问秦岭道: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为什么不愿意随我回家去?”
“绘画和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缺一不可,可你要我回去干什么?做一个普通美术老师吗?你让我浪费所有的才华和激情,在平凡中耗掉自己的青春,你忍心吗?”秦岭答道。
“但你让我放弃所有,随你去漂泊,除了爱,你又能给我什么?你又何其忍心?”林薇反问道。
“你要相信我,我会成功的,而且我会将我所有都给你。”秦岭说道。
他们在这样的争吵中度过了最后一年,这一年彼此都感到了疲倦。毕业后秦岭执意北上去寻找他的艺术梦想,在火车站送别的时候,林薇忽然觉得特别难过,秦岭挥挥手在车门口向她再见的表情,就像是要永远再见一般,车子开动的瞬间,泪水喷涌而出,她追着火车向他挥手,像是要追回往日快乐时光。
“薇薇,你一定要等我!”
秦岭大声喊着,他的长发被风吹着飞舞着,成了林薇定格的记忆。
二
北京,清晨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照在和平里的一幢苏联式的老房子上,路边有人在叫卖早餐,有人在做运动,一些上班族迈着匆匆的步伐奔向四面八方。这时闹铃响了,武骏揉了揉松惺的眼睛叹着气从床上爬起来。他穿好衣服走到客厅,看见成杰中就躺在沙发上睡觉,看穿戴就知道昨晚在外面鬼混到很晚,回来也没换洗就躺沙发上睡了。秦岭在房间里打着呼噜睡得正香。他走到房间里,抡起脚,一脚踢到秦岭屁股上。
“干嘛呀?”秦岭翻了个身问道。
“臭小子,你媳妇快到了,还睡什么觉,要睡待会接到你媳妇再睡,睡你个天昏地暗。”武骏说道。
“是啊!是啊!都几点了?”
秦岭说着慌忙穿好衣服。
“都七点四十了,你还做梦来着,等下你心爱的薇薇让人拐跑了,看你找谁去哭。”
秦岭没有再理他,昨天林薇在电话里说明了火车到站是八点五十,虽说还有一个多小时,但谁知道北京的早高峰会发生什么事,就算坐地铁,从这里做公车到二号线的雍和宫站也有两站,再在复兴门倒一号线在军博下,军博到西客站还有两站路要走,满打满算来刚好,还得不出意外。
洗漱穿戴好,秦岭就匆匆往外走,只听见武骏在后面大呼小叫的:
“别这么急,你等等我啊!”
“等你干啥啊?咱媳妇呆会拐跑了,你能赔给我吗?”
“我倒是愿意,就看我那位愿意不!”武骏追上来笑着说道。
“你小子就嘴上逞能,能这么放得下,跟着你女朋友跑北京来干嘛?”
武骏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
“不好意思,没你本事,我只能跟着媳妇跑,可你能让媳妇跟你到北京。”
“少跟我贫,你跟着**嘛?陪我去接薇薇?”秦岭问道。
“谁跟你贫了?昨接到一家装饰设计公司的面试通知,约的是上午九点。”
“这一个月来也面试七八家公司了,怎么只听见打雷,不见下雨啊?”
“我怎么知道,人家都需要工作经验呗,谁要我们这刚毕业的。”
他俩聊着聊着便到了公车站,不一会儿,一辆公交车来了,是武骏要坐的车,虽然人已经很多了,他还是用力挤进去了。
“祝你成功啊!”秦岭朝着武骏喊道。
武骏勉强回过头,朝他笑笑,车门旋即关上开走了。
虽然赶紧赶慢,倒了公交倒地铁,再加上一路小跑,累得满头大汗总算赶上了。秦岭听着广播,站在出站口看着鱼贯而出的人,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赶紧拿出一根烟想平复下心情,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机,双手正上上下下忙乎着,忽然听见有人在问:
“先生,请问你是要借火吗?”
他赶紧抬起头,嘴里叼的烟差点掉下来,就这一会儿眼神不在,林薇已站在他的面前了。虽然坐了一夜火车,林薇没见疲惫,依然是那么美丽动人。她笑了笑,拿出一个火机将他给烟点上,但他还站在那儿发呆。
“怎么,一月不见,变傻了?”林薇问道。
“没有,我真都不知道我该干嘛了?”他答道。
“你该干嘛就干嘛啊!”林薇说道。
他立即伸出双手紧紧将她抱住,车站里人来人往,不少人看着他们俩,又报以善意的微笑走开了。
“谢谢你,薇薇!”
“别这么客气,说得我都有些不自在了。”
这时她看见秦岭眼中湿润了,显得非常动情。
“你怎么呢?”
“哦!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说着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帮她背起行李,一起离开了车站。
这是林薇第一次来到北京,她好奇地观察着这周围的一切。这个声名显赫的大都会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当视线离开那些标志性建筑,又没觉得和普通城市有什么两样,如果说有区别,就是这座城市的大,坐上车子是没完没了地走。
林薇没想到他们居住的地方是如此宁静而美丽,这个苏式的老建筑在北二环和北三环之间,应该说是非常繁华的地段,可稍微拐了几个弯就从繁闹市井没入宁静祥和之中,到处是参天大树。这座小楼就隐藏在绿荫之中,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将光影斑驳地投射在红砖墙上,像是时光深处的一位老者。
秦岭就住在这座老楼的三楼,一个三居室的套间内。这房子是秦岭大学同学成杰中一亲戚的,现在亲戚全家都移民美国了,交给成杰中的父亲在托管,由于成杰中来北京学习,成杰中的父亲就将这房子暂时让他住着,成杰中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太寂寞了,刚好同学秦岭、武骏都来到了北京寻找机会,便邀请一起过来住,三居室,正好一人一间。
成杰中的家境比较好,父亲是个企业家,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富二代,泡在蜜罐中长大,什么事都不要想,什么事都由家里安排好了。成杰中小时候,妈妈喜欢附庸风雅,使劲的让他学习什么钢琴、书法、绘画等等,没想到歪打正着,这小子从初中迷上了绘画和雕塑,高中执意要考艺术院校的绘画、雕塑专业,让希望他学习商业的父亲极为不满,他抗争了许久父亲才勉强同意他报考艺术院校。但是上了大学后,父亲又提出大学毕业以后一定要去国外学习商科,他虽嘴头上答应着,心里却没当回事,没想到父亲已安排好了这一切,毕业后马上就让他去北京新东方学习英语,然后去英国或加拿大学习商业。可到了北京就由不得父亲了,父亲也不能成天守着他,他没在新东方上几天课,成天就在艺术圈子里混。
这天早上秦岭和武骏走了后,成杰中继续躺在沙发上睡觉,直到听见钥匙开门声才醒来,抬头看见秦岭和林薇已进门了,才赶紧起身。
“薇薇,来了啊!坐吧,坐吧!”
成杰中让出沙发说道。
“成哥,你好!”
林薇笑着与成杰中打着招呼。
“瞧你睡得这汗臭味,咱们不坐这儿,咱们先去房间里坐坐。”秦岭拉着林薇答道。
到了房间,放下东西,成杰中带着狡猾的笑容也跟进来了。
“薇薇,好久不见,有没有想哥啊?”成杰中问道。
“想,怎么不想,天天都想。”林薇说道。
“真的啊!薇薇真会说话,那咱们先到隔壁聊聊,就不要理秦岭了。”
“去去去,你赶紧忙自己的事去.。”
秦岭赶紧拦住将成杰中往外推。
“你急什么?难道一会儿等不了了?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家薇薇刚到,连话都不说两句,显得我也太不客气了吧!”成杰中挡在门口说道。
“不差你这两句话,心意薇薇领了,人家一夜跑了几千里,让人家休息下吧!”
“靠,你都立地成佛了,会让薇薇马上休息?”成杰中嚷道。
“就休息,就休息!”
秦岭说着用力将门关上,然后反锁了。成杰中在门口吹了两声口哨走开了。周围终于安静下来了。秦岭望着林薇,一个月来堆积在心中许许多多想说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情绪刚到位,突然门外又想起了敲门声,还有成杰中的叫唤声:
“秦岭,秦岭。”
秦岭无奈地大声问道:
“又什么事啊?”
“我想跟你说下,我出去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啊!”
成杰中说完就走了,还将大门关得惊天动地。
“这小子……”秦岭摇摇头说道。
林薇倒在床上大笑了起来。
晚上,成杰中在不远处的川菜馆红京鱼请客吃饭,武骏带着女朋友周天娜也一起过来了,周天娜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同时也是秦岭、武骏、成杰中在美术学院的同学。所以说武骏也是随了爱情来到北京。
林薇虽然和他们没同学过,但因为是秦岭的女朋友,早就熟了,也没什么客套,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开了。
天娜托家里的关系,已在一家国有大商业集团上班,工作也是商业形象设计等方面的事,算不上辛苦,闲的时间不少。但武骏东奔西走,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那个愁啊!愁起来就要喝酒。
“你老喝什么闷酒啊?工作的事总会有着落的。”秦岭劝道。
“我哪为什么工作着急,人家都说我一应届毕业生,有这水平不错了,面试的都是大公司。我愁什么啊?你问娜娜,她要我去见**?我现在这样子怎么去见**啊?”武骏说道。
“见**?**都知道了?”林薇问道天娜。
“我妈还不知道,她现在整天唠叨着给我介绍男朋友,说姑娘大了不值钱,恨不能马上将我嫁出去。”天娜答道。
“这不现成的人在这儿,那你跟**说,男朋友早就替她老人家找好了,不忙她操心了,挑好日子,把事办了就成了!”成杰中说道。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说起**我就直哆嗦,我可怎么办啊?”武骏答道。
“还哆嗦,**哪点让你哆嗦了?你给点长劲好不好?”成杰中说道。
“那还真是哆嗦,半年前**去学校,看见我和娜娜在一起,那眼神差点没把我杀了,我真害怕啊!”武骏答道。
天娜在武骏头上戳了下,大声说道:
“谁要把你杀了?是你自己像个小老鼠似的,吓得乱窜,我妈能不提高警惕吗?她也是怕我被人占了便宜啊!”
“呦,**警惕性真高,便宜占了都两三年了,还在警惕着。”成杰中笑着说道。
天娜脸马上红了,说道:
“什么便宜啊?你这人就一个俗字。”
“做得说不得啊?那年武骏只差点没上广播站去广播了。”成杰中依然一脸坏笑地说着。
“广播什么啊?”
“他的**生涯结束了!”
桌上一阵哄堂大笑,气得天娜直往武骏身上捶,闹哄哄的饭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